刚推开办公室门,就见到蹲在墙根的傻强。他露出个略讨好的笑:“大嫂,好久不见。”
余远洲胸口一紧。如今这样面对面地看,更觉得像。
“这几天没见着你,去哪儿了?”
“去南方出趟差。”
“今儿换你监视我?”
“别说那么难听,这是贴身保护。”
余远洲大步往电梯口走:“我不想吃外卖,你陪我在外面吃一口吧。”
傻强不疑有他,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吃啥?老婊子烧烤?”
余远洲回忆了下老妹子烧烤的地理位置和内部环境,答应道:“行。走吧。”
六点半,烧烤店还不算满当。两人一进门,傻强就轻车熟路地跟老板打招呼:“辫儿,包厢有空的没?就我和嫂子俩人,不占你大地儿。”
老板脸上的肉颤了下,像是记起了余远洲。他从柜台后走过来,笑呵呵地摆手:“别的,就去最里面那间儿,桌子太小东西排不开。”
两人进包厢落了座,傻强拿着菜单嘬了下嘴:“哎呀,还得是大包厢舒坦。”
余远洲从镜片上扫了他一眼。
曾经傻强的心眼子让他觉得可爱,今日却分外可憎。
“你酒量怎么样?白的能喝?”
“能啊。嫂子也来点?”
“嗯。酒我点吧。”
菜上得很快,没一会儿桌子就摆满了。
余远洲给傻强倒了杯酒,傻强连连推脱:“嫂子,别,该我给你倒。”
“今天我有事想问你。”余远洲放下白酒瓶,开门见山。
傻强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戒备地看他:“什么事?”
“丁凯复以前交往过多少人?”
傻强愣了下,随后拍着胸脯顺气,嘴里哎了半天:“哎我去,心脏都被你整突突了!我当是啥事,合着是吃醋的事儿啊。枭哥私生活不脏,算上你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放一百个心。”
“有没有一个老师?”
“你是说韩秋阳吧。那是枭哥初中班主任。”
“他喜欢这个韩老师吧。”
傻强拿起一根钎子,揶揄地笑:“我说你看着清心寡欲的,没想到醋劲儿还挺大啊。”
余远洲道:“少阴阳怪气。你不说,这顿饭我一毛钱都不少要你的。”
傻强看了眼那一桌子的烧烤,怎么也得六七百来块。再看开的这瓶白酒,要命,国窖1573。
这小破烧烤店不都是牛栏山老村长吗!
“这泸州老窖假的吧,我看看是不是护州老窖。”
“假的也一千五一瓶。”
傻强一拍大腿,给余远洲比划了个大拇哥:“行,嫂子,你牛。知道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心疼钱。”
他抿了口国窖,徐徐开口道:“你知道枭哥小前儿(小时候)的事儿吗。”
“知道点。今天不是他回归丁家的纪念日?”
傻强连连点头:“对。是今儿。十五年前的今儿,枭哥回的丁家。然后就被老爹用钱砸d大附中念书去了。哎,你也知道老大那个文化水平。老师嘛,肯定都是喜欢好学生。枭哥这种靠钱进来的文盲,人家看不上。”
“不止如此吧。丁凯复没什么教养,大概率是骚扰人了吧。”余远洲冷笑,“比如拿手机偷拍被人家现了。”
“别这么说枭哥!”傻强罕见地拉了脸,用扦子点着余远洲,“你问我为什么比枭哥大,还管他叫哥。因为我就是靠着他,才有今天。你知道我们怎么长大的?流浪狗似的住在烂尾楼里边儿,饿了就去偷,去抢。”他激动地摆着手,唾沫横飞,“营养都没有,还他妈教养。你这种投生好人家的小孩儿,压根儿就想象不到我们过得多可怜!”
余远洲没有说话。低头抿着酒,眼镜上一片青白的反光。
傻强有点酒上头了,滔滔不绝地说起来:“韩秋阳,哼。”他把嘴里的脆骨使劲呸到桌面上,像是射子弹,“tui不是东西!枭哥多喜欢他啊,成宿成宿地背那些个古诗,就为了让他夸两句。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人,会什么古诗。从拼音开始自学,字典都翻烂了仨。可他说枭哥什么呢,耗子屎。文化人儿啊,真能埋汰人。”傻强眼睛红了起来,“当年在烂尾楼里边儿,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抖抖被子上的耗子屎。”
“后来呢。”
“没有后来。”傻强拄着脸撸串,“后来枭哥上了高中,第二年韩秋阳就调走了。”
“我和韩秋阳,是不是很像。”余远洲问。
傻强目光迷离地看他,点头道:“嗯,像。你比他洋气点,但身上那股劲儿是真像。这么几个人里边儿,你最像。”
“是么。和老师像,真荣幸啊。”余远洲忽然诡异地笑起来,“我父亲也是老师,在L县二中教数学,叫余光林。”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霹雳,直接把傻强劈焦在原地。他端着酒杯,直瞪瞪地看向余远洲。
“怎么不接着说了?阿强。”余远洲把手揣进大衣口袋,握紧了电击枪,“或者该叫你,黄喜?”
傻强噌地一下站起来,但有准备的余远洲比他更快。他猛地拽过傻强的领子,一把将电击枪怼到他肚子上。
傻强瞬间翻起白眼,身子像是面条一样滑到地上。
余远洲从他身上摸出钱包,翻出了身份证和驾驶证。上面的名字均是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