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之韵抬起头“嗯”
李子仪看着6之韵姣好的面容,先笑了笑,才说“你初中时代的遭遇,我都听过,觉得你很可怜。所以才想和你做朋友。”
同样的话,现实中的6之韵也听过一次,但不是在高一,而是在高二。
在现实中,高二下半学期,由于一班的三十个学生都要提前参加高考,大家的学习任务更加紧张,6之韵和孟飞白的成绩却是始终如一的稳定,让其他同学歆羡不已,言谈之间,经常表达对6之韵的羡慕,认为她都不用担心高考,因为以她的成绩,绝对是稳了。
而其他人,如果这次高考成绩不理想,就要读高三,要么再高考一次,要么拿保送的名额。
当时,也是在一个傍晚,刘心雨不在,她和李子仪聊天,说高中两年很高兴能和她还有刘心雨成为朋友。
李子仪笑了笑,神情间一贯带有她不自知的优越感,说“你初中时代的遭遇,我都听过,觉得你很可怜。所以才和你做朋友。”
6之韵记得,十六岁的自己并不像外在表现的那样乐观开朗,只是为了不感到受伤,一直试图说服自己、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然而,她并不是真的不在乎。与此同时,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让别人能接受她,于是表现得洒脱、乐观开朗。事实上,她敏感又脆弱,别人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很容易将那时候的她打倒。
听到这样一句话时,她先是震惊、不敢置信,后来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以为,她的过去,在这个新的班级里,最多只有孟飞白听她的初中同桌讲过,而孟飞白的人品决定他不会到处讲她的事。
她依然可以抛开过去,重新开始。
但她没想到的是,原来李子仪从始至终都知道。
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不论她表现得再优秀,始终有人知道她狼狈的过去,或许,班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都知道她曾有多不受欢迎,却谁都不和她讲,只在心里看她的笑话。
于是,在高二那最后的一个月的校园生活里,她每天中午的午休时间都会溜出去,一个人坐在校园的凉亭里哭,哭完再回教室做作业。
她很崩溃。
因为她不知道李子仪是从哪里听说的她的过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她的过去当笑话一样讲给别人听。
放不下,也不敢面对。
但。
6之韵毕竟不是十六岁的那个自己了。
在现实中,从大学时代开始,她就已经能坦然地告诉别人,自己遭受过校园暴力,自己曾被所有人讨厌。
只是,虽然她可以云淡风轻地提及过去,潜意识中却无法再相信任何人,变得独来独往。
甚至于,一直到二十七岁,只要看到任何和校园暴力相关的新闻、帖子,她都会很难受。
那是一种怎样的难受呢
心头仿佛破了一个洞,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来填、永远也填不满的洞。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洞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容易令她感伤。
甚至于,她始终不信,不信真的会有人自内心地,单纯地喜欢她、爱她、不伤害她。
或许,她曾经以为的释然、云淡风轻,不是因为伤口痊愈了,而是年纪渐大变得麻木了。
在此际,听着同样的话,6之韵只是微微一愣,旋即,她知道,她真的释然了。因为她不会再因为这样一句话而崩溃,哪怕她共情了自己十五岁时的心境,
她只是轻轻一笑,单手支着下巴偏头看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地说“谢谢你啊,但我不需要朋友,我有男朋友了。”
此时,她有着二十七岁时一样潇洒的翩翩风致。
不同的是,此时她是真的洒脱了。
像一只自在飞的飞鸟,像一阵自由来去的风。
李子仪咬了咬下唇,本来想转回身子,当做什么都没生过的,却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你说,如果孟飞白知道你曾经是那样儿的,他还会喜欢你吗”
她的双眼紧盯着6之韵的脸,期冀能看出些许慌乱、紧张、崩溃等情绪,然后她会微微一笑,大度地、高高在上地告诉6之韵,她很同情从前那个可怜的6之韵,就算6之韵曾经不怎么好,也不该被群体排斥,不该被群体欺凌。
她会让6之韵放心,曾经生在6之韵身上的事,她不会和任何人讲。
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