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耶律卜呆呆地看着那个从阴影中慢慢踱出来的人,“唐诗百,你是说……”
“大顶峰上只剩下了连云山水的众多平头百姓,大王根本不用管他们,但他们却是连云寨这些土匪的心头肉。只要扣住了他们,大王要连云寨降就降,死就死。可惜,这世上就是有人受不了自己成为别人的肉票的,而在所有受不了自己成为肉票的人当中,又最敢对自己心狠手辣的,而且又是现在在连云寨的,大王你想想除了顾惜朝还有谁呢?”阴影里慢慢踱出来的黄衣少年赫然有一张跟昨天死掉的唐诗三几乎一模一样的漂亮脸蛋,只不过他的眼神却更有一种阴霾犀利的阴狠之意。
“因此我昨日就劝大王杀了他,可惜大王还是……呃,太贪爱人才了!”
“孤家……”耶律卜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孤家真是,哎!”
“不过大王也不用懊恼,无论如何,这次我们总算是把连云寨平了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不是吗?哈哈,早就听说顾惜朝惊才绝艳,学富五车,更是了不起的兵法大家,只可惜这一次恐怕就连他自己也逃不了被炸被烧的命运!”唐诗百微微笑着,意态悠闲,但眼中却闪过惋惜的神色。
——顾惜朝啊顾惜朝,你就这样死了,还真是让我觉得可惜啊!
“但是,”耶律卜迟疑地道,“安乖乖一死,天祚帝定然会治我的罪……”
“那我们不妨就先下手为强!”唐诗百眼中戾气一闪,抬手间三道红光射出,正中中军帐口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夺取兵权,杀回燕京!”
耶律卜被他吓了一跳,三步跨作两步跑到帐外,“阿纳赫?”
“大王,您帐下的这位,恐怕就是辽帝派来检视您的人吧?”唐诗百依然慢慢地走出来,“所以您看,我们现在就连一点退路也没有啊。”
恨恨握了一下拳头,耶律卜终于下定决心,“收兵!”
正文4
多少是带着一种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原本形势一片大好的辽军突然如退潮似的鸣金收兵,连云寨弟子在戚少商的竭力压制下才多忍耐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在不知道谁发一声喊后,全体拍马上山!
大顶峰上果然一片狼藉。
“爹啊,娘啊……”有人当场就嚎哭出来。
“兄弟……”
“媳妇!”呼唤亲人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得有如连云山水绵绵不绝的群山。
戚少商心神皆疲地挥挥手,“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活人。”
结果,没有!一个也没有,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这事奇怪了。”穆鸠平提着枪走过来走过去,“要说吧,这尸体都是被炸得看不出来是人是鬼了,但是……”
斜靠着被炸瘫的一座土墙,戚少商无力地张了张嘴,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大当家!这奇怪啊!”穆鸠平却精力旺盛得狠,他虽然心痛连云父老的遭遇,可是他毕竟没有爹娘媳妇被围困在这里,何况,他的兄弟,嗯,也叫某个人杀得只剩下眼前这个大当家了。所以经此一役,反而是他心头最平和,一点负担也没有。
此刻提着枪跑过来,脸上一片迷惘,“大当家,这奇怪啊!”
戚少商听他说了好几遍“奇怪”,终于应他要求地开口问道:“奇怪什么?”
“这些尸首看起来都不像咱们连云山水的父老乡亲啊!”穆鸠平抓抓脑袋,“反倒像辽狗。”
戚少商一愣,“你说什么,像辽狗?没有我们连云山水的父老乡亲?”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灿烂至极的光芒,“没有父老乡亲?”
“大当家,大当家!”郑桓一路大叫着跑过来,“大当家,大寨主,你们猜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咋呼?”穆鸠平没有来得及回答戚少商的话就被郑桓打断多少有点不爽。
戚少商圆眼蓦然瞪圆了,隔着还那么远他已经看清楚了郑桓手里的东西,闪身绕过穆鸠平飞快地抢上去,“那是……这是,辽军大将军的头盔!”
郑桓开心地大叫:“不错,不错!这就是辽军大将军的头盔,错不了!”
戚少商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好小子,这你是从哪里找过来的?”
“就在那儿!”郑桓伸手遥遥指着远处的一堆尸体,“我一看就觉得这东西不简单,再一看那个带着这东西的尸体,哈!好一张娘儿脸,没错的,大当家,这一定就是辽军左路大将安乖乖的头盔!”话音刚落,他就不由自主地气息一滞——
青锋绝世,寒剑逆水,招来了北宋武林最大一场杀戮的逆水寒剑握在戚少商的手里,架在了他的肩头。
“以金风细雨楼的细作也才刚刚查明这次侵宋辽军主将有哪几个,我又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这些大将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这是左路大将安乖乖的头盔的?”戚少商看着他,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木然地问道。
“大,大当家……”春寒料峭的天气,汗水却像瀑布一样从郑桓的额头上流下来,“大寨主!”
穆鸠平抱着枪走过来,一声不响地站在戚少商的身后,同样冷冷地看着郑桓。
“为了这把剑我和兄弟们逃亡千里,死伤无数,”戚少商淡淡地叹了口气,“你还打算继续骗我吗?”
郑桓愣了许久,慢慢扔掉手里的头盔,“不错,我就算要骗也骗不下了。连云山水父老的撤退计划是我安排的,山寨的战报消息是我负责的……我就算再推卸责任也躲不过去。”他长叹一声,“只是我们这次输得实在太冤,本来已经是十拿九稳的胜仗……”
他抬起头来,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吓一刻猛地就把脖子往逆水寒剑上一递,戚少商收手不及,郑桓气管已经被割破了。
“戚少商……你的命……还真硬!”这就是辽军奸细郑桓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呆呆看着郑桓的尸体,戚少商只觉得更加心力交瘁,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比如——
既然死的都是辽军,那么被驱赶上山的连云山水的父老乡亲到哪里去了?烧光了的大顶峰为什么一个老乡的尸体都找不到,还有,顾惜朝,他,到哪里去了?
在一个戚少商目前没有想到的地方,小哇正面临着他人生最难堪的关头。
“顾大当家,上面的辽狗应该都已经炸死了,我们上去看看吧。”杨瑞河提议。
提议是好的,但是——因为炸药过量引起了地道的局部小塌方,深入山腹的地道通往大顶峰原生杀大帐的阶梯也塌了就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了。
小哇看看杨瑞河,指指塌掉的阶梯,“可是那里,塌掉了诶。”
杨瑞河一脸兴奋地点头,“对啊,就是塌掉了啊。”
黑线!塌掉了你那么兴奋干什么啊?不过他是成熟稳重又懂得为别人考虑的小哇,所以他委婉地向杨先生指出这点,“塌掉了,我们怎么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