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个有些张狂的少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乖巧的妹妹,她走到竹江左身旁扯扯她衣袖,语气很轻:“姐姐。”
竹江左嗯了一声摸摸妹妹的脑袋,而后却是先转身望向了谢归晚,笑着摇了摇头:“难怪谢门主先一步离去,原是担忧友人么?”
谢归晚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竹江左向前一步望向院中之人,这才再度开口,语气慨叹却也依旧温柔:“又是一个百年了吗,时间真快,我总觉得上次见到祁钰和归南时,还是昨日的事情呢。”
沈放舟微微一怔,不知眼前人竟是长辈,可倘若眼前城主业已与祁钰同岁,那么竹淮西为什么会那样年轻?
修士寿命长久,年龄之差几乎都不在仙盟众人考虑的范围内,更何况二界浩大,奇事异物不计其数,沈放舟不再多想,索性先行了个晚辈之礼:
“在下剑阁沈放舟,城主曾见过我师尊么?”
“仙盟二家之首的剑阁?”
“是,正是蜀地小金山剑阁,我师尊名为祁钰,如今已是剑阁掌门。”
“这样说起来,我同你师尊也的确曾有一面之缘,当日放歌纵酒、寒夜论剑也可称一句同道,只不过光阴斗转,我现在却也不用剑了,真叫人感慨。”
竹江左俯身,女人身上若隐若现的竹香扑面而来。绯玉城主很不介意地伸出手去,亲自为沈放舟拍去肩膀尘埃,一双清眸含笑望着她:“天赐剑骨,九歌剑匣,这位小剑客,我该恭喜你师尊找到一个好徒弟么?”
这。。。。。。
好奇怪的感觉。
沈放舟在原地彻底怔住,冥冥之中却只觉嗅到一股好似在魔宫鬼蜮似曾相识的气味,她刚想抓住什么,竹江左却抽身离去,她望向书房,轻声慢语地解释道:
“这间屋子的确是我刻意隐藏起来的,当年小西在这儿喜欢玩机关人偶,却不知为何总是摔跤,经常把身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我索性就封了这里,如今想来
正好十年,隐匿法阵消失,诸位发现这里,倒真是一桩巧合。”
竹淮西睁眼茫然:“啊,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竹江左只是微笑:“这要怪你自己了。”
边映雪最为守礼,闻言皱皱眉头马上开口:“误入此地并非我等意图,既然这里曾是淮西师妹的居所,那么我们还是换一处院子罢。”
“何必再多折腾一遭,”竹江左摇摇头,“诸位便在这里休息,这是巧合亦是天意。眼下已然快至傍晚,我已吩咐他人在府厅之中摆满可供欢饮至天明的好酒,请诸位收拾妥当歇息片刻,待到华灯初上之时,便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欢饮至天明?”沈放舟有点疑惑,“城主,何必这样麻烦你。”
“绯玉之城百年一启,我与你们亦不过百年一见。藏锋之境随时可能开启,在生死险境之前,便先抓住机会,畅饮美酒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罢。”
竹江左面色依旧温柔,语气中却流露出一种物哀人亡来,众人只听她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哪怕是修士亦生命有限,能快乐高兴的日子总是有限的,能抓住便抓住地用力一点罢,不然就再也没有了。”
沈放舟在原地一怔,她从没有在任何一个高阶修士身上捕捉到这样几乎无力的气息,竹江左不是渡劫却也是化神之境,挥手断生死的绯玉城主,也会有留不住的东西吗?
她忽然就抬起头来,但视线中已经没有了竹江左的人影,只余一角落下的白梅。
是真的白梅,也许是春天快要来了,所以开始簌簌地掉下梅叶。
冬天已经结束了吗?
*
也许吧。
反正自己的冬天是还没有过完。
沈放舟麻木地坐在木桌前,麻木地看着门主摊开这本名为《和中蛊挚友上了一张床后》的绝版话本,麻木地想自己的后半生。
此时此刻沈放舟正和门主并肩坐在已然被打扫干净的书房之中,两人本是说来此处学一学绯玉城的机关术,毕竟绯玉之城身处藏锋境中,自有一套奇异的机关秘术。沈放舟倒是很想学上一些,也好回去改造一番机关长生鹤,叫门主有需要时能更方便些。
谁料想沈放舟俯身去取那机关书的刹那,那话本便又轻轻巧巧地滑到桌上,自动摊开在门主眼前。
沈放舟:“。。。。。。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