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什么?”
他瞪圆了眼看我,似乎很想要知道答案,见我半晌不出声,最终没再追问,只是神情忧郁地长叹一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
“再考虑考虑,好么?”他喃喃着,从唇间吐出一道烟雾,“再想想。”
我抿了下嘴唇,目光一一扫过舞池大厅刚升级过的专业音响和灯光。今年cIcI的业绩很好,现在是全市前三的大夜店。黄渝愿意让我去管理分店,是看得起我。
他愿意给我开高工资,之前什么狮子大开口的条件居然也都答应。真要是管理他的店,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经理了吧?到时候我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团队和员工……
我将那点苗头一把掐灭,告诉自己:我不会喜欢,也做不好的。
黄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摁灭快烧完的烟头,“哦,差点忘了。”
他转身朝楼梯口走去,挥挥手让我跟上。我跟在他身后走进办公室,看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明信片。
“不知道是谁寄的,上面写着你是收信人,还是从国外寄过来的呢!”
我接过来,呼吸都止住。
黄渝抱着臂站在我身边,“你朋友寄的?上面写的什么啊?”
从意大利寄出的风景明信片横跨大洋,历时数月之久,才来到我手中。
明信片上没有落款,可我却认出了池易暄的字迹,旅行时我们从未有过分离的片刻,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找到机会,用酒红色的墨水写下“Tiamo”。
我不懂意大利语,但是各个语言里最经典的单词我大致会认得,就像英文的hi;法语的Bonjour(你好);西语的si(是);还有意大利语的Tiamo,是我爱你。他在与十八岁的我对仗,以罗马的蓝天、白鸽,对厦门的邮筒、海风。
“跟我讲讲啊?”黄渝歪过脑袋,捏住明信片一角,想将它往自己的方向正一正。
我赶紧将明信片夺回来,用掌心盖住它,压在胸口上不给他看,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
“不说就不说呗,我又不跟你抢!”他不满地嘟囔着,又在我身后高声叫我,“白意再考虑考虑开分店的事情行不行啊?”
我举高手臂晃了晃,冲他“拜拜”,脚步越走越快,到最后跑了起来。
月亮长毛,影影绰绰。人行道边的积水倒映出朦胧的月色,不够明朗。今天在外面多耽误了点时间,所以比平时更晚回到家中。池易暄回来得比我早,正在厨房里烤披萨(市里买的冷冻半成品)。
“回来了?”他一连看了我好几眼,“中彩票了?这么高兴?”
我不动声色地来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双手抓住短袖衣摆,将它掀起来脱下,扔到脚边。
他掀掀眼皮,“喂,吃完晚饭再说……”手上戴着大大的隔热手套,将烤盘放进烤炉。
“哥。”我叫了他一声。他关上烤箱,说了句“干嘛?”,偏过头来瞥我一眼,刚要挪开视线,却又立即回过头,瞪圆了眼。
我同他一起望向自己的胸口。
他摘下手套走到我面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寄到了?”半天后他才开口,眼里错愕居多。
“对。”
我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无奈地笑开,“都多大的人了?”眼里藏着无奈,指尖轻轻点在我泛红的皮肤上,从Ti到amo,都是他。
我讪笑两声。这会倒真觉得自己像个十八岁的冒失小子,着急忙慌地将初恋写给我的情书纹到身上,迫不及待就要向全世界炫耀我偷得的幸福。
池易暄抚摸着我胸口的刺青,问我:“以后有人问起来怎么办?”
前一秒还噙笑的嘴角下一秒就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忧郁地垂下眉梢,抚在我胸口的手也收了回去。
我捉住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不会有人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