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不庆祝生日了?”
池易暄将一颗青菜送进嘴里,“因为我不喜欢吃蛋糕。”
我瞪他一眼,以为他又不好好说话,却现他说的似乎是事实他说出“我不爱吃蛋糕”时的语气,就像大家说“我不喜欢吃香菜”一样平常。
我想过许多可能的答案:比如社畜工作繁忙没有时间,或是说他长大了,不再需要像孩子一样大张旗鼓地庆祝,然而他的表情出奇地平静,好像第一次能够将这件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口,眼里有释然的情绪,悄悄地弥散。
没有人问过他喜不喜欢吃蛋糕,池岩只会问他:弟弟想要吃巧克力味的蛋糕,你可以吃巧克力蛋糕吗?
而他主动为我切蛋糕,从不是因为偏爱,只是因为他不爱吃,仅此而已。
我一下没了胃口,却又不想扫兴,只能用筷子夹起面条塞进嘴里,自嘲地想:还好今年吃的是面。
吃完这碗面条,我就二十三了,池易暄也从二十五变成了二十六。我不知道长大到底带给我们什么,它带给池易暄说出“我不喜欢吃蛋糕”的勇气,却没有让他能够在被客户抚摸手背的时候,给予他一拳头将人掀翻的力量。
我们都大了一岁,时间的齿轮向前滚动,怎么好像只有我们的关系依然停留在原地。
十八岁时我许下愿望,说希望年年生日都有我哥陪伴,然而十九岁时,因为我的卑劣,这个心愿再没有成真过。
难以想象三十岁的我们将会在哪里。他往上走,我向下坠,虫洞拉长、破裂,我跌回底层世界。
我鼓足勇气,尽量不显得严肃,又不想表现得轻浮,斟酌几番,却现自己无法再表演少年时的模样。
“生日快乐,哥哥。”
池易暄看向我,目光却只驻足了一秒。
“生日快乐。”
他没有叫我白小意。
第37章
hR的电话在一周之后打了过来。第一次听到铃声时我以为是推销广告,伸手摁掉了;第二次响起时我接起来正要骂人,却听见一道温柔的女声问我什么时候有空。
“有没有空取决于做什么。”我打了个哈欠。
她有条不紊地报上了他们的公司名。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沙上坐了起来,“什么时间都有空!”
hR笑了两声,“那么,明天早晨九点来面试,可以吗?”
我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道:“好。”
今天是周一,不用上班,我没打游戏,晚上十点吞了两颗褪黑素早早躺下,好让自己第二天能够精神抖擞,给面试官们留下绝佳的第一印象。
想当年无论是图书馆还是网吧、早八还是凌晨,我都可以睡着,今夜我却失眠了,十二点多眼睛还瞪得像铜铃,熬到加班的池易暄都睡下了。
我静悄悄起身,拿出我哥给我准备的面试资料,一个个背起例子,比高考前记化学公式还要认真。我怕他起夜时现,特意把落地灯的电线开关攥在手里,打算一听到声响就关灯躺下,心虚的模样,好像回到初中时躲在下铺偷偷玩手机的日子。那时我会将头埋在被子里,特意压平手指,用柔软的指腹去点屏幕,池易暄却总能现,他被子一掀,夺过我的手机,再给我脑门来上一巴掌。
不知不觉朝阳从地平线上探头,我一夜未眠,竟然也不觉得困,一等池易暄出门,就立即跳下沙往他房间里跑。
拉开衣橱,满目琳琅。衬衣在左,西装在右。我拉开最下层的抽屉,卷成圆鼓鼓的领带摆在四乘四的小小收纳格内,像蒸笼内五颜六色的广式早茶。
面试要四十五分钟,算上往返公司的时间,两个小时都用不到。既然池易暄上回愿意借我,那么今天便不叫偷。我从衣柜里拿出上次那套西服穿上,将衬衣扎进西裤,又学着他的模样,对镜系好领带。准备就绪后,将装有简历的文件夹夹在腋下,走到玄关换鞋,余光从鞋柜之上的镜子里捕捉到自己的身影时,忍不住愣了一秒。
打理整齐的、熨帖平整的袖口。镜子里的我会被人喜爱,是因为我穿着池易暄的衣服,因为我模仿他的一举一动。
丑小鸭偷穿人类的衣服,也许能够糊弄别人,池易暄却能一眼看穿我的本色;而我却无法看清他,就像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不喜欢吃奶油蛋糕。
我抬手摸着胶涂抹过的头,硬得像块饼,怎样都按不下最上面那一撮。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可笑又滑稽,不知道为什么偏要去凑这个热闹。人家给我面试机会,可能只是不想食言,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捶胸顿足地后悔他那天到底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将应届毕业生挤破脑袋都抢不到的机会送给一个夜店里陪酒的男模,多么丢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