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顷刻间就红了,像在感叹自己在做梦。
我也跟着他一起把嘴张大:“哇!”
这是命运对我们的馈赠。
这会是苦难的尽头吗?我不知道,但我不愿去想。听池岩说妈妈恢复得不错,身体状况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医生说她再留院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我们抱在一起,光着脚在小小的客厅里起舞,手舞足蹈几乎打到了从天花板中央垂下来的钨丝灯泡。
我已经不再去想未来有可能生的事。哪怕生活欺骗了我,只是为了下一次迎头痛击而蓄力,在那来临之前,我要和我哥唱歌跳舞。
第1o9章
妈妈在一周之后出院了,那一天池岩向我们来了一段视频,她坐在轮椅里,池岩推着她往前走,正常大小的口罩戴在她脸上大出了一圈,露出两只笑着的眼睛。
背景是户外,能看到蓝天白云。妈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藏不住兴奋:
“医院拜拜啦我们再也不来啦!”
池岩在她身后提醒说:“以后还要来复查呢。”
她“哦”了一声,因为不满而拖出长长的尾调。
安静了许久的家庭群又热闹起来,姨妈们在里面红包,大姨妈甚至拿出了积灰的古筝,慷慨激昂弹奏一曲,妈妈也加入了她们,有事没事在群里分享她新研究的菜谱。
我们没有告诉她这几年治病总共花了多少钱,她也没有问过,但是有时候在社交软件上看她的分享,伤感的情绪会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
妈妈刚出院那段时间,我和我哥曾想要回家,但爸爸没让,他说医生让她近三个月内少见人,刚接受过移植的身体还未建立起新的免疫系统,贸然回去容易对她的健康造成负面影响,所以我们约定好过年时再见。
就要到年底,池易暄找到了新工作,是家小一点的投行,他在头部投行干了这么多年,小投行的hR加上他的微信,从面试初期就在向他宣传他们公司的待遇。
“不用996”这是hR的原话,“大多数时候都不用!真的!”
池易暄一直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偶尔向他们透露有其他猎头在挖他(确实不假),可把hR撩得心慌慌,高价来抢人。
offer拿到手以后,他等了一天才签,还拿了笔很可观的签字费。
我问他签字费是什么?他说:“签offer就给钱。”
“什么意思?是额外给你的?不用加班、或者多做点什么?”
“对。”
“我操,那你面十家公司,每家都签,我们家房子的钱不就出来了?”
“……不是那么操作的。”
我哥告诉我:签字费是一次性的,不是每家公司都有,就算有也不是每年都能拿这么多钱。
可惜这笔钱得去还之前爸爸杠杆炒股的亏损,我知道他平时不会采取如此高风险的手段,可能是一时心急,想为妈妈多赚点钱。
银行的贷款仍然有大窟窿要补为了治病,我们抵押了唯一一套房子,规定期限之内还不上就会被没收财产。爸爸曾找银行申请过延期还款,但是我们都心知肚明:靠哥哥一个人还清贷款实在是难于登天。
池易暄打算从签字费里留出五万,剩余的都转回家,他从五万中抽出三万递给我,让我还给韩晓昀,剩下两万留给我们自己。
租房合约就快要到期了,他打算拿这笔钱在新公司附近租一间公寓,最好步行就能走到。
看房的那天,我们特意起了个大早,去理店修剪了头。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我俩的手艺已经很熟练,但这是新生活开始之前的庆祝仪式。
我和我哥像新人一样去看房,看它有没有阳台、朝向怎么样,小区环境如何。中介带我们看了好几处,池易暄都说有点贵,过过苦日子以后,他会下意识为更糟的情况做准备。
中介很会看眼色,临走之前送了我们一小盒爱心巧克力,说是要过年了,图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