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扶住端坐太师椅的温老头,好像他随时会晕倒,“温叔,你别生气,她脑子不清楚的!水鸿,你们年轻人事情,自己出去讲讲清楚!”
温水鸿听言,更用力去拉方细,几乎是强迫了,方细试图挣开,大声说:“我已经讲清楚了!”他向众人赔笑:“对不起,她一时冲动,可能我最近惹她不开心了,我的错。”
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搭住她的左右臂膀,蛮力推她,她终于定不住,踉跄地走了几步,这时候,厅外院里冲进来一个人影,少女的声音凌空劈来:“你别推她!”
冯曳冲进厅里去了,快得泳柔都没有看清。温水鸿的脸霎时间白了。
冯曳的阿爸大吼:“你在这里做什么?”
冯曳语无伦次地对着方细喊:“他不是好人!你别嫁给他!”
温水鸿一手钳着方细,腾出另一手来试图拽住冯曳,可冯曳躲开来,她早已从他手中逃脱过了。她指着温水鸿,对厅内所有人大喊:“他想强**奸我!”
这么一喊,她的眼泪马上涌出来了,声音也颤抖起来,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刻,她那刚刚还说着“自家孩子自家疼”的爸爸冲上前去,甩了她一巴掌:“你在乱讲什么?”
她嚎啕大哭,可还在接着喊:“是真的!他说带我去市里玩,在酒店开房间给我住,可是进了房间他就不走……”
是温水鸿。泳柔的心口剧烈起伏。那天晚上,试图欺负冯曳的人是温水鸿。她快整理起措辞,准备挺身为冯曳作证。
她还未准备好,另一道闪电从她身边劈出,那是像一头凶猛的小狼般扑向温水鸿的小奇,她从院里捡了一块砖头,直往温水鸿的头上挥去
她大喊:“我去你的!你敢欺负阿曳!”
闷实一声响。厅内乱成一锅粥。
33-2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事情有时会像风一样很快过去。
暑假在家,泳柔一直试图与阿爸阿妈聊起生的事,可谁也不愿多谈,阿爸与平日一样闷闷的,只讲,你小孩子管那么多?阿妈时而叹气,手里忙了这个忙那个,最终总是打她:你可要引以为戒,小小年纪,不要跟男同学走得太近,那些社会男青年就更不行了!
家里每天开门做生意,一如往日充溢着点单上菜、洗刷切剁、炉灶点火以及一次性塑料桌布抖落开来的声音。光辉还躺在医院、细姑的婚约取消、大伯家上演一场惊天动地的闹剧、有一个女孩受到了欺侮……这一切生了,然后过去了,大人们步履匆匆,面对大地时是死灰般的面孔,仰起脸来是结着汗晶的笑靥。远处大海潮汐依旧。
阿妈尤其不许泳柔去打搅细姑,大人们似乎认定了,细姑一定是事前现了温水鸿的不忠,否则谁会忽然毁约一桩那么好的婚事?细姑此刻一定脆弱无依了,大伯大姆忙着在医院照料光辉,阿爸阿妈就担起长兄长嫂的职责,三天两头张罗着叫细姑回家吃饭,小叔偶尔也会出席,虽然他安慰人的方式十分老土,一般是支吾着说:要不阿哥再给你介绍几个。
在泳柔看来,细姑分明就神采奕奕,如获新生,连胃口都好了不少,一点也不像受了什么情伤。
泳柔反复地在电话里给周予讲述那天的惊险场面小奇的板砖把温水鸿砸得头破血流,可小奇很快被某个大人给拖住了,小奇一给拖住,剪头婶就大叫起来了:你敢对我孙女动手动脚的!随后冯曳的爸爸大叫起来了,拉扯着额头上还淌着血的温水鸿,说阿鸿她小孩子不懂事你讲清楚来。温老头也大叫起来了:你交代!你交代!是不是大妹说的那样?
一时间有好几个人都在大叫,好像不大叫就没法说话了,所有目光投向温水鸿,可他一句也交代不出,嘴里含含糊糊,误会、误会地念着,泳柔谨记自己的使命,马上一五一十说出那天晚上生的一切,温老头气得涨红了脑袋,冲上前打了他一巴掌,然后“温老头就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对。”
“又不是他挨了板砖。”
“不知道,可能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他脑溢血了?”
“没有。没听说。”
周予断定:“他装的。”
总之,因为温老头晕过去了,闹剧只好收场,再下次开演就是在温家冯家内部,与她们方家无关了,泳柔与小奇只得到处打听拼凑事情的面貌,只听说温水鸿被家规处置,无非也就是挨打罚跪,随后是温家登门道歉,双方看在亲戚关系的份上,办结一桩糊涂案,姓冯的或许还庆幸事情未生到无可挽回的一步,令他们不必失去姓温的这门有权势的亲戚。冯曳被责令整个暑假不得踏出家门,仿佛她也有错,各打五十大板,事情就被粉饰成两小无猜、悬崖勒马,大事化小,小事很快化无了,没出两日,听说温水鸿已回市里去上班了,他爸说了,不让他再回来抹黑门楣,逢年过节也不必再回来了,这就算是放逐,算是天大惩罚了。
“哪能这样?”泳柔对这结果不满,“他这是强**奸未遂,应该送他去坐牢。”
阿妈听她说出这四个字,脸色大变:“要死!给你们小孩子的嘴讲出来,天底下男人有一半得去坐牢!人家父母都算了,我们这些外人能说什么?你也不要出去外面讲了,女孩子的名声最要紧的,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