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即使这样,她还是选择回一次姑苏,去一趟无垢山庄。虽然终究没有见到他,但信交给他,也算心意到了吧。至于在连夫人的牌位前上一柱清香,怕是暂时没机会了。
那信中,除了劝他节哀的话,另外,也交代了她要继续游历的意思。她在信里写着“下一次看见你,我们一定都成长了很多”。
想必,现在的他一定很忙吧,刚刚接下无垢山庄,事情肯定堆积如山。白苏最后看了一眼山庄墙外的飞檐,心道,城璧,以后见了。
暂时地,天各一方吧。
离那次杭州瘟疫事件已经过去五年了。
胡华胡太医因为遏制瘟疫有功,被荣升为太医院提点,这差不多是御医所能做到的最高官衔。在风云诡谲的宫廷里安稳地做到了这一个位置,胡华已经没什么遗憾了。他的年纪大了,前些日子向圣上递交了乞骸骨的奏章,陛下批准他告老辞官,等将手头的事务全部交接完毕,他就打算安安心心在家含饴弄孙,享享天伦之乐了。
渐渐闲下来的胡太医偶尔会想起杭州的那两个少年,想起他和他的“小友”在灯下辩医道的时光,这几年,他尝试着从浩如烟渺的古籍里寻找小友当年对他谈的那些惊世骇俗之论,竟也在很多生僻的医书中找到了佐证。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江湖中好像并没有药王魏天君这么个人。
这天,在自家院子里一边散步一边晒太阳的胡太医从门房那里得知,门外有一个女孩子找他,说是他的“小友”。
胡太医很诧异,他的小友明明是一个男孩,怎么成了女的?
于是他吩咐门房让那女孩进来。
然后站在院中的胡太医看到了让仆人引进来的女孩。
那是一名绿衣少女,纤细的骨架,肤色微黑,身上不带任何首饰,素净的衣裳洗得发白,头发向后高高束起,显得很精神。她的腰间挂着一把剑,背上背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土黄色大包。站定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胡太医对那个包很熟悉,他的小友有一个这样的包,里面装了不少让他心痒痒的好东西。
而眼前的少女,虽然长大了很多,但眉眼间依稀可以辨认出“小友”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里折射出的神采,和当年的小友简直一模一样。
胡太医开始相信他的小友本就是女儿身,便探着头,小心地朝少女问道:“你是?”
此时,少女忽然绽开一个灿烂至极的微笑,道:“我是顾白苏啦!”说罢便扑上前去给了胡太医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蹭了蹭胡太医皱巴巴的脸,笑道:“有没有想你的小友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几乎要把胡太医那颗老得快要跳不动的心脏给骇出来,他抓住了栏杆,瞪着眼睛喘气道:“死丫头,要吓死我啊!”
白苏笑着扶住胡太医,顺手给他把了一下腕脉:“老胡,你身体很好啊,吓不死的。”
“什么老胡,叫胡爷爷!”胡太医气得几乎要吹飞了嘴边的胡子,“你这个丫头,五年前就骗我,现在还敢来找我!”
“不就瞒下了自己的性别嘛,非常时刻,不是没办法么?”白苏无辜地看着胡太医。
“哼,那九蛊穿肠丹我倒还想再见识见识。”胡太医说起这件事就有气,白苏临走前留给他一瓶“九蛊穿肠丹”,说是让他研究一下,后来他倒出来一看,哼,全是至宝丹!想着他一把年纪就这样被两个娃娃耍得团团转,而若不是这两个娃娃,他恐怕现在还坐不上太医院提点,每每思及此,他都哭笑不得。
白苏嘿嘿一笑:“您不会介意的,对吧?”
胡太医瞪了她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走,跟我进屋去,老在院子里站着像什么样子!”
正文陪逛
胡昊城觉得很困惑,那一天他从太医院回来,家里忽然就多了一个女孩,爷爷说是他的忘年交,然后,女孩就暂时住进了胡府。
爷爷并没有说他认识这个女孩的经过,只是吩咐府里人要好好招待她。女孩常常和爷爷在书房里聊天,和家中其他人接触不多。但这几天,爷爷给他下了命令,让他好好陪着女孩子逛一逛京城,让他把太医院的工作暂时都扔下,爷爷说“那些杂事,你七岁就能做好了,不干也罢”。
没错,他现在只是太医院没有正式授职的大夫,分到他头上的任务都是一些很容易完成的事情,他虽然不喜欢,却也知道这是每一个进太医院的新人都必须经历的过程,因此他从不抱怨。
可是,让他放下手中的事务陪着女孩子逛街,这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望着前面那位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的少女,胡昊城感到很无奈。
“这个猴子是拿药材做的呀!”白苏拿起一只用蝉蜕、辛夷、白芨和木通四味药粘接成的猴子,惊奇道。
“是,这是金蝉猴,我们都叫毛猴,”胡昊城好脾气地解释了一番,又问道,“顾姑娘喜欢?”
“我可以要吗?”她很期待地问。
“自然可以,爷爷说,姑娘喜欢什么,都可以买下,钱的问题不必担心。”
白苏点头:“所以你相当于活动的钱袋咯!”
胡昊城笑了笑:“姑娘说话很有趣。”
不料,他这轻轻一笑,竟引来路上不少女子或明或暗的注视,甚至有女子以面纱半遮着脸,含羞带怯地朝他微笑。
胡昊城长得很清俊,气质儒雅温和,声音带着一点很迷人的磁性,作为胡家这样一个太医世家的传人,自小天赋过人,医术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加之他是胡华最小的孙子,再过两年就要到弱冠之年,却还尚未婚配,就算在皇城脚下,青年才俊云集的地方,他也算是比较出挑的一个,虽然太医不比其他官职有前途,但仍然不知有多少家想托媒婆说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