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到底是在亲戚家,不好住很久,见着来接迎春就要走的。惜春则恋恋不舍的拉着迎春不肯撒手,她一个人在府里也孤单得慌。尤潇潇连忙劝住了,说又不是以后不来了,也得让你太太跟你姐姐亲香一番呢。邢夫人心情舒爽,背地里偷偷告诉尤潇潇,府里大老爷斟酌了半日,是给迎春选了几户人家,这就接回去备着,想着到时候那些个太太也要到贾府里来相看。尤潇潇听了那几户人家,家世都跟着贾家差不多的,便默默记下来,想着让贾珍再出去打听一番的。因为惜春要拉着迎春吃饭再走,邢夫人索性也跟着一起留下来。去馨澜院,在里头单开了一桌给她们小姐妹,外头尤潇潇陪着邢夫人说些体己话。
尤潇潇道:“咱们这会子给二姑娘说亲,依我说,倒要瞒着二太太她们。”那府里只有宝玉一个人是宝,平常对女孩子也不怎么关心的,自己关门把事做清楚了就是了。邢夫人点头道:“你想的周到,这是自然的,那边人口杂,事若是不成倒是传出去不好听。”尤潇潇见她想的周到,西府里的下人们最没规矩,什么话都敢说的,迎春又不是正经主子,闺阁名誉最最要紧的。聊些别的,邢夫人又说起凤姐儿不懂事,天天巴着王夫人,眼里没有正经婆婆,又说将来分了家倒要她的好看。尤潇潇听了,虽是讨厌凤姐儿势利,但是想着她好歹没坏到根子上,再说明摆着好些事都是给王夫人当替罪羊的,也是个无辜的罢了,她们姑侄两个能翻了脸岂不是才真热闹,于是就解劝邢夫人道:“大太太,凤丫头年纪小,你做正经婆婆的该教导就教导着,虽说是她们王家的闺女,但嫁进来就是咱们贾家的人,大太太也别太惯着她,凡事该招呼就招呼,有事也常商量着,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将来还不是琏二叔两口子接了大老爷的爵位,哪里就能真心跟大太太您生分了呢?”邢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有触动,只不过是因为凤姐儿大户人家出身,一向是瞧不起邢夫人家世,虽说面上不敢露,言谈中却有捎带,再加上邢夫人自来里外不受宠,再见儿媳妇这般,自己就少了气势。这些日子以来,慢慢在贾赦眼前挣了好,邢夫人底气足了些,再听尤潇潇这样一说,就放在心上,暗暗思忖不提。吃了晚饭,收拾了迎春的包裹,往外送邢夫人母女走的时候,尤潇潇又拉着迎春嘱咐了几句话,迎春听了连连称谢不提。
迎春在东府了住了好几个月,贾母提都不提一句的,眼见的黛玉回来了,便是天天带着黛玉跟宝玉玩乐,又听说薛家拿了不少钱给元春盖园子充门面,便对着宝钗也客气了几分。而黛玉有了俏眉,再不似以往的性子,原先紫鹃在的时候,满嘴里只有宝二爷来宝二爷去,黛玉一个小姑娘家,彷佛被洗了脑一般,也跟着关注起宝玉一举一动,想着他跟宝钗多说一句话,心里就不舒服,要发脾气。俏眉则是在山野庄子里长大的,不是自小蹲在宅门院的丫头,眼界开阔得很,平常说些山村野趣给黛玉解闷。黛玉大家小姐出身,哪里知道人间疾苦,这样听着彷佛打开新世界一番。又因为俏眉针线好,黛玉存着的绸缎针线便是派上了用场,而雪雁一路上也跟着俏眉熟悉起来,于是三个人常常在一起做个活计消磨时间,黛玉思念老父,俏眉便教她裁衣刺绣,说给老爷多制几件新衣裳,让老爷瞧着姑娘孝心。黛玉听了就越发有兴头起来。因着针线活伤眼,两个人到了时辰就歇息一会儿,俏眉便缠着黛玉教她念书识字,黛玉本性聪颖,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其实很愿意好为人师。紫鹃等没得兴趣,俏眉却是个好学的,加上二人本来就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黛玉便乐得做起了小先生,俏眉又刻苦,两个人你教我,我教你,成日也忙得不可开交,日子过得充实,宝玉之流便被抛在脑后。
宝玉在黛玉处碰了几次钉子,开始还跟着一起这样那样,做做针线到也罢了,后来见二人读书,心里真真气愤不已,觉得好好的钟灵毓秀的姑娘,倒成了禄蠹,实在是暴殄天物,有心说两句,又怕俏眉那张利嘴,再加上黛玉自回来之后就爱答不理,自己百般讨好却不见笑脸,便是灰心丧气回了自己屋子跟袭人等丫头们厮缠度日了。却说宝钗得知母亲给了姨妈八万两银子盖院子,连个借据都没有,登时就道:“虽说咱们家富裕,可是姨妈她……”薛姨妈怎能不知宝钗所想,只笑眯眯道:“我的儿,你姨妈心里记得清楚,这也算是你嫁妆银子,虽说咱们人还没过去,但是银子先到了,可不是更有准星了?”宝钗这些日子去怡红院跟着宝玉两个倒是有些情投意合的意思,但是听母亲这样说,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但心里先取了宝玉,就说不出别的话,最后只道:“妈,下一回再有这样的开销也得跟咱们商量再说。”薛姨妈却被王夫人灌了迷糊汤,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事,道了一声好便不再多说。
迎春回了抱厦,因为人气少,感觉屋子里凋零了不少。探春房里的侍书出来舀水,见了迎春,先笑道:“二姑娘回来了。”然后就转过身去撂帘子回屋。迎春到了自己房里,司棋迎上来,刚要开口说话,迎春便知道是抱怨的话,止住她,道:“把咱们的包袱都收拾了。”司棋不知何意,但见了二姑娘不同以往声气,便带着绣橘两个乖乖收拾了,迎春又道:“有些粗笨的便是不要拿了。“司棋听了,就将那些蠢笨的大件留下,只把精巧的小件装箱打包。迎春坐在屋子里,看着丫头们打包,半日也不见探春过来招呼一声,心里明白,也不说什么。瞧着都收拾好了,才换了一件衣裳去上房给贾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