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姨娘听着王熙凤说这句,霍然立起身来,脸上就没了血色,一双素手牢牢扯着帕子,眼睛直勾勾盯着王熙凤道:“二奶奶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谁告诉我,迎春的奶娘叫神马?
☆、狠心肠
孔姨娘听着王熙凤说迎春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是庶女这样的话,她是人母,迎春便是她的命根子一般,听着这样的话哪能不惊,莫不是邢氏自己无儿无女的,心上嫉妒,要为难姐儿?孔姨娘顾不得自己不过是贾赦外头买了来的姨娘,王熙凤却是贾赦嫡子的正房奶奶,霍然立起身来,脸色一丝血色也没有,张大了眼看着王熙凤,胸口起伏得厉害,若是王熙凤说出什么来,势不能与她干休。
王熙凤见孔姨娘这样样儿倒是笑了,慢悠悠道:“这世上有一等轻狂人,定亲时就打听着小姐是嫡出还是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更有一等下作人,虽高攀着娶了官家庶出的小姐,到得后来又因小姐是庶出而加以挫折的。若是这个小姐的父亲健在,小姐又是嫡母抚养长大的,家里能给她撑腰还好说,不然,那小姐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罢了。”王熙凤说在这里却是不再讲,自己立了起来,对着孔姨娘一笑道:“我不过是听着我亲戚家一庶出的女孩儿,叫她爹爹许了个小官,因生她的姨娘说不上话儿,嫡母又同她没情分,没上一年就叫丈夫磨折死了,有感而发罢了,姨娘别计较我说话没头没脑。”说了就要告辞。
孔姨娘叫王熙凤这番话说得心慌意乱起来,便是王熙凤走也忘了相送,手上的帕子攥得紧紧的,脸上一忽儿白一忽儿红。这庶出与嫡出的差别她也知晓,只是一直没提到眼前细想,这回叫王熙凤挑破了说,不由就有些忧虑。自己低头想了一回,只觉得心里更没底了,就想着见女儿,扬声叫道:“小月,把姐儿抱了来。”
小月走了进来道:“姨娘,姐儿这会子都睡下了,这会子抱了来,怕是要哭呢。姨娘要是没要紧的事,明儿再叫姐儿罢。”孔姨娘听了这句,才罢了,挥手叫小月退下,自己暗暗盘算起来。若是说着从前,那贾赦也曾待她十分宠爱,除了不能用正红,吃穿用度比之正房太太邢氏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贾赦是个贪花好色,又得新忘旧的,自她生了迎春之后依然淡了许多,如今得了芙蓉,更是叫他抛在脑后了,十天半月才来一回,家里那些底下人看着她的眼光都不同了。邢氏不得贾赦的意,尚有国法家规护着,自己不过是个买了来的贱妾,失了丈夫的意思,又没个儿子依仗,邢氏是个刻薄成性的,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如何护得女儿周全?
孔姨娘想到邢夫人时,心上跳了两跳:是了,二奶奶说的是,如果庶出的女孩子没有嫡母疼爱,这话莫不是有所指?奶奶倒是个孝顺媳妇,整日往邢氏这里走动奉承的,莫不是邢氏漏了什么口风,奶奶知道了,特地过来敲打于我,故意说了那些庶出女孩子可怜的话于我听,好在邢氏要我姐儿的时候,我双手奉上?想在这里,孔姨娘便再也耐不住,自己走了去迎春的房里,就见奶娘姜氏倒在一边睡得熟了,迎春睡在一边儿,身上被子踢了一半。孔姨娘见着这样情形,勾起方才的心事来:我如今还好端端在这里,奶妈就这样不尽心,若是离了我眼前,可不知这孩子还要受多少磨折。邢氏虽刻薄,性子却左,若是姐儿得她的照拂,旁人要是欺了姐儿便是不给她脸面,邢氏也不能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孔姨娘的心倒是定了定,也不去管姜氏,自己俯身在迎春轻轻拍了几拍,迎春正好睡,忽觉着有人叫她,迷迷糊糊张了眼一瞧,眼前是一张如花似玉的粉面,正是自己亲娘,迎春就笑了笑,把胳膊儿伸了出来把孔姨娘的脖子一搂,软绵绵唤了声:“姨娘。”孔姨娘心上一疼,摸了摸迎春的脸庞,道:“姐儿今儿和姨娘睡好不好?”迎春在孔姨娘怀里闭着眼蹭了蹭,才点了点头。孔姨娘身娇体弱,又是一双小脚,抱不得迎春,只得替迎春穿上外衣,有取鞋子来同迎春穿了。迎春下得地来,拉着孔姨娘的手,娘儿俩就住了出去。,临出去前,又回头看了眼,那姜氏翻了个身,依旧酣睡,脸上就更沉了些。
邢夫人这里听了王熙凤的问话,倒也想了许久,虽王熙凤哄得她喜欢,又生了一张巧嘴儿,口齿伶俐的,天下事到了她那里,必能掰碎了说出理来。无奈邢夫人是个秉性愚倔的,不大肯听人言,虽觉得王熙凤那些话有些意思,又怕着孔姨娘不安分,自己前门驱狼,后门迎虎,倒是得不偿失,只是踌躇着不能决断。
到了次日早晨,天才放亮,邢夫人还为起身,就听得外头有声音响,像是有人吵嘴的声音,虽不在她主屋附近,声音也是传了进来。邢夫人因把王熙凤的话盘算了半夜,二更天才睡下的,她屋里的春柳等丫鬟怕惊醒了她,忙出门去瞧,却是孔姨娘跟前的小月同姐儿的奶娘姜氏在争吵,春柳忙过去喝止道:“你们俩昏了头的,这才多久,太太还没起呢!你们就在这里吵嚷,可是皮痒了!”
那姜氏清早醒来不见迎春,虽欺孔氏如今失宠,姐儿又是个软性子,自己又是邢夫人亲自挑选的,不免轻视偷懒些,这回不见了姐儿也是唬得慌了手脚,头也没梳,身上披着衣裳,趿着鞋儿就奔了出来,正要叫嚷姐儿不见了,正巧小月开门出来见了,忙过来道:“你轻声些,姐儿还没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