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说窦师傅,你们家是准备把东门的生意给做完啊,这又拿的什么啊?”常相逢这么想,可是对面的人就不这么想了,卖豆腐脑的张家胖婶儿已经按捺不住了,扬声问道,“大家乡里乡亲的,也给旁人留条活路不是?”
☆、二十二竞争
常相逢挂的幌子上给自己定的招牌就是“窦师傅”,大家也就跟着幌子叫窦二一声“窦师傅”了。
“瞧张婶子说的,您那边生意不是也不错么?隔着路我都闻着香味儿了,这我们可比不了,”和气生财,不论平时怎么样,支上摊子,常相逢就告诉自己,不能跟任何人生气。
“鼻子倒挺尖,”人说上来就说自己家的好话,张家媳妇心里有气也不好撒了,加中又有客人来,便顾不上跟常相逢磨嘴了。
“你这又是什么新花样?”来了个豆腐摊,自己这油条也跟着多卖了些,曾老汉看到窦二一家还是很高兴的,“这地方卖豆腐可不会有人要啊!”
可是当常相逢笑眯眯的将那个“买十斤送一斤”的招牌摆出来时,就连不吃热豆腐的人都会过来问上一句了,果然如常相逢所料,赶车过来的会怕错过机会,顺手捎走了,而没有赶车的,则听了窦二说下晌关城门的时候出来卖,也都动了心,纷纷约定到时候带十斤回去。
“看我姐夫,今儿一早那嘴就没合住过,比多卖了十碗豆腐还高兴呢,”常相逢瞅空对一旁洗碗的常巧姑道。
到底这热豆腐是自己妹子想出来的,而卖豆腐才是窦家的老本行,常巧姑抿嘴一笑,“生意好,自然就高兴呗?你光看他,没看你自己,那牙都飞出来了!”
“你笑话我龅牙啊?我这可是一口的碎米牙,漂亮着呢,不怕露,”生意好常相逢当然也是合不拢嘴了,尤其这生意跟任何人家都没有冲突。
“你可别光顾高兴,这都是磨豆腐,不过是老点儿嫩点儿的差别,你会这么卖,小心人家别家儿也这么卖,”曾老太好心提醒道。
“反正这银子是挣不完的,大家都乡里乡亲的,谁也不容易,有银子大家一起赚最好了,”常相逢故意将声音放大,左右这么卖豆腐,也就年前这几天,过了年儿还谁还要啊?再说了,就张家那小气劲儿,多放了些香油就疼的拿自己撒气,也来个卖十送一跟着卖,有多痛苦常相逢都能想像的到。
“你们这一家啊,还真是厚道啊,”自打窦二三人过来摆摊,曾老汉两口子就能喝上热汤水,虽然是只是熬豆腐的水,可热乎乎的就着自家带的馍也好下咽的多了。
收了摊儿回去,窦二哪里还睡的着,从口袋里掏了一把石子儿出来一个个数了,道,“我看再做三板儿可不一定够!”
“你这是做什么?拿石子儿记数?”常相逢咯咯直笑,“姐夫你不认字儿啊?”
窦二被常相逢笑的脸一红,闷声道,“我哪里有那好命去读书,这年头儿认字儿的才有几个?”
“可我跟我姐都认字儿?是不是姐?我姐写的还好呢,”自己的爹是个秀才,当初可是亲自教的她们姐俩儿,常巧丫小一些,学的少,常巧姑可是跟着常秀才到六岁的。
听常相逢说起这个,常巧姑神色一黯,“那个时候小,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了,早忘了,咱娘写的才好呢,可惜-”
“你认的再少,也比姐夫认的多吧”常相逢笑道,“姐你没事的时候也教教姐夫认字,总不能叫他一直这么结绳记事吧?多认些字,最起码别人想骗他也不容易。”
“这倒是,”常巧姑颔首道,“会不会写的,得认识才行。”
“成,我现在就认个‘豆腐’跟我自己的姓,不过咱们得先把豆腐给磨出来才行,早上的还剩了半盘儿,再磨三盘儿,反正也放不坏,”比起认字,窦二更紧张他的生意。
转眼到了二十七,再进城人就渐渐少了,常相逢他们又卖了一天,索性也随着大流儿准备过年了,三个人的新年也没有什么可特别置办的,衣服都是新置的,又不是孩子,所以就不必再添了,常巧姑是个会过日子的,早早邻村儿杀猪的时候就去买了个后臀。
现在的洛阳除了有钱人家和饭馆子,很少有人家吃过腊肉熏肉的,常相逢则发挥自己的好手艺,切了多半个拿来做了腊肉挂在外头晾了,到了过年时,给村里要好的人家送了,也算是份儿体面的礼。
她们不用扫房子(刚修整过,)不用割豆腐(自己就是卖的),也就剩蒸馍蒸豆包炸油货这些了,三个人支了锅整忙了一天,年华也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到了二十八这天,三个人便都闲了下来。
“巧丫,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商量,你看中不?”常巧姑看着抱了瓜子盘子认真磕的妹妹,小心翼翼道。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信我说你听听?”常相逢放下手里的瓜子,这地方,除了干活,还真是一点儿娱乐项目都找不到,她又不能去跟窦七爷下大棋去。
窦二惊讶的看了常巧姑一眼,这事儿媳妇只悄悄问了他的意思,他可谁都没提啊,毕竟他是女婿,“你真能猜出来?你说说?”
“我姐就是想去看我娘呗?还跟我商量商量,真当我是‘恶婆婆’啦?唉,那也是我娘行不?”常相逢站起身,“走吧,咱们忙了这一个月了,也好好去城里转转。”
“我不是怕你还生娘的气,那天,”常巧姑有些不好意思,“你给你出气,打了段天生,娘却怨你-”
“她怨我是她糊涂了,我又没有糊涂,不过我还是那个原则,去看可以,只能送些吃食,银子是不能多给的,叫段天生摸着了咱们的摊子,以后这生意可就做不成了,”常相逢一边交待,一边去厨房拿东西。
“哎,这个我们当然知道,虽说咱们搬出来了,可娘不是还受着苦么,咱们做儿女的心里又怎么能舒服,”看常相逢都去给海氏准备东西了,常巧姑忙将自己给海氏做的棉马甲拿布包了,冲常相逢道,“前两天你不是说这种小坎肩儿穿在里头护着胸口最暖和么,我很咱娘做了一件,她穿在里头也没人知道。”
“就知道你是想给娘做,”不然她也不会在一旁出那样的主意了,“到时候寻个机会你看着她穿上,别又被段天生拿了去。”
自从上次被段天生吓过之后,常巧姑再也不敢小看他的无耻了,“嗯,我也这么想的,也没敢做太厚,”薄些有得穿也被被发现了抢走强,“还有那些吃食,全拿熟的,这天儿也不会放坏。”
常巧姑跟常相逢两人将给海氏的东西备好,三人赶了驴车往甜井胡同去了,过年发了饷银,家里又冷,段天生自然不会在家里呆着,常相逢她们到时,海氏还是老样子,坐在窗边就着阳光绣花。
“不是不叫你再绣了嘛,眼睛都成什么样了?”常巧姑看到冻的脸色发青的海氏身上盖着个破棉絮,真是又疼又气,一把将她手里的绣棚抢了下来,“你快歇歇吧,腊月里不动针线,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