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幾乎什麼都不記得了。我爸爸也……不願意和我說實話。我來找你,是因為我想知道當年的一些情況。除了問傅長松,我沒別的辦法了。他應該快出獄了,但只有家屬會收到通知書,寫明出獄的具體時間和地點。」
「你說的出獄這些事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我從來不過問這些事。我媽可能知道。」
「那請你問問她--」
譚嘉爍胳膊肘撞到桌子。幾滴咖啡從杯口晃了出來。
「問問她,或者我現在去見她也行。可以嗎?」
「你這樣太突然了。」
「不是要欠你人情,我會付感謝費。一萬夠嗎?」
傅寶雲頓住了。這幾乎是她月工資的三倍。
「我現在就可以付一半定金,加我微信。剩下一半,等見到他就付給你。」
「你見他做什麼?」
「我說過了,只想問一些事。」
「你想問案子,該去找警察啊。」
「結案已經二十年,我想不到別的辦法。我不是要你出賣你父親--」
「我回去上班了。」傅寶雲站起來。
「等一下,」譚嘉爍緊隨對方站起,伸出握著手機的右手。「先加微信吧。掃我。」
傅寶雲回過頭,一隻手抓握著椅子靠背。她有些驚訝對方用了「出賣」的說法,因為她根本沒有想到這個角度。她隱約記得在上小學之前,母親帶她去監獄探視過幾次,她無法理解眼前的男子對她的生活意味著什麼,他也許曾經笑著對她說過「長高了嗎」「和小夥伴處得好嗎」之類問題,而她也許曾在母親的催促下給出過模糊的回答。一切都像一團霧,唯一印象深刻的是牢房鐵柵推拉的聲音讓她起雞皮疙瘩,並且想哭。她也記不清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才徹底明白了父親是因為搶劫過失致人死亡入獄。一些銳利的釘子散落在她記憶的轍印里:教導主任在她經過的時候和旁人耳語「她就是那個殺人犯的女兒」;母親在灶台前一邊翻炒著剩菜一邊說,「你爸不壞」。這一切當然都是煩心事,但因為父親一詞在她感情中幾乎是徹底的真空,它們對她日常情緒的影響,也許還比不上午休玩手機遊戲時被隊友說一句「原來是女的,難怪」。這一句「出賣你的父親」,像千鈞重的羽毛,給傅寶雲帶來了意料之外的不安和迷惑。
她掃了譚嘉爍的好友二維碼,然後說:
「我真的不知道,得回去問我媽媽。但我不能給你下保證。」
「我現在就把預付款轉給你。」
「別這樣。我走了。」
「一定要幫我問問啊。謝謝你。」
譚嘉爍目送傅寶雲快步走出咖啡館,然後盯著手機。快三十秒後,她收到了通過朋友驗證的信息,才坐下來。她點進傅寶雲的朋友圈,沒有任何內容,想必是勾上了「不讓她看」。她喝了一口咖啡,低頭,看著強烈的陽光隱約照亮了咖啡表層懸浮的微小顆粒。剛才的對話持續不到十分鐘,是在一種搶跑般的迫切中一口氣完成的。承諾一萬元的酬勞是否得體?也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因為她對傅寶雲一無所知。她不能強求任何人對其母親當年的命運有著萬分之一的關心。父親譚懷勝總是對她說,你別問了,好好過你的日子,你有什麼不滿意的,都說出來,爸給你解決。雖然自從再婚妻子懷孕以來,他留給女兒的耐心日益減少,但作為一名成功的企業家,他也確實為女兒解決了許多事,讓譚嘉爍難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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