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中午已过。
条和趐一如既往的落在了队伍后面,只隐约能看到前面人的踪影。
忽然,刺眼的阳光暗淡下来,天边腾起了一片浑黄。很快那片浑黄变成了浓黑,紧接着就遮天蔽日地滚滚而来。
条和趐二人大骇,大喊着足狂奔,想赶上前面的队伍,可一眼看去,灰蒙蒙的天地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转眼之间,天就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大风夹杂着沙尘,怒号着,充斥了天地,叫人喘不过气、睁不开眼,沙砾时不时抽打在脸上就象荆条剌过。条和趐一边用衣服遮住头脸,一边紧紧抓住对方,尽管被大风吹得站立不稳,但还是艰难地继续向前移动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地,条和趐都没了力气,倒在一个土坡背面。两人死死地抓住对方的手,紧靠着坐在一起,心里能想的只剩下听天由命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风终于小了。
条拉起趐,拍落了身上的沙土。二人刚刚庆幸自己活了下来,可再看周围的景物,立刻傻了眼。
灰暗的天空,黄蒙蒙的四下里全然是一片陌生。没有一处是之前记忆中的样子,地上所有的脚印也都荡然无存,两人谁也说不出自己在哪里。
趐巴巴地望着条,眼神中充满了慌张与恐惧。
条极力装出镇定的样子,脑子里努力回忆着两人来时的方向。
风沙虽然小了,可是扬尘并未散去。
条再三看了看那一团模模糊糊的昏黄,那应该就是太阳吧。他指了指前方,肯定地对趐说道:“是那边,咱们快点儿走,争取天黑前赶上亚圉他们。”
条和趐一刻也不敢停留,两人一直走到天完全黑了下来。
此时的荒野中,空气已经变得透亮,可是四周目力所及只有风化的岩石和沙丘,既没有人影,也看不到篝火。
条和趐停下了脚步,他俩明白自己终于还是和西海人的队伍走散了。
在这荒凉的瀚海石碛中,迷路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亡。
两人漫无目的地登上一块大石,颓然坐了下来。
趐早已筋疲力尽,他索性躺平,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趐再睁眼时,夜空不再是幽黑的深蓝,而是有无数闪亮的光焰如龙蛇在飞舞漫卷。它们有大有小,忽明忽暗,有的蓝绿色,也有的紫红色,一时横亘千里飘过天边,一时又拔地而起直插苍穹,如风中之烛,变化无穷。
趐仰天躺着,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感觉好象整个人也随着轻飘飘地舞动,不由得心想:自己这是在做梦吧?或者这就是人们说的,人将死之前眼中会出现的飞升?
猛然间,趐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他转头看到条也正平躺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
“你也看到了?飞龙,这不是在做梦吧?”
趐说着揉了揉眼睛,那光焰依旧。
“我们北土有个古老的传说,北方大冥之地,有寒泽,结不释之冰。极阴不见日,有烛龙在天,光照万里。想不到,这烛龙竟是真的!”
条一边说着,一边坐了起来。
白天汗湿的衣服紧贴在后背上,这一起身,夜风吹过,条顿感冰凉。他一个激灵,忙起来生火。趐也起身,这才感到肚子里早已经咕咕叫了。
二人点起了篝火,取出了背囊里的干粮,一边吃,一边继续看着夜空中的烛龙飞舞。
过了良久,条轻叹了一声:“想不到我能亲眼见过传说中的烛龙,却再也回不去河洛的家乡了。”
“我想阿妈了,还想朱鹭。”趐念叨着,像个小大人似的,他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看着趐,条也想起了少巫姑,他也搞不清为什么自己总是忘不掉这个女子,虽然他们两人之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如果上天再给我机会,我一定去找你阿妈。”
不知为何,条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趐似懂非懂,只是听到条这么说话让他感到,这一次应该是真的没希望了。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荒野之中格外宁静,只有篝火噼噼啪啪地烧着。
忽然扑通一声响从条身后的暗处传来,趐眼尖,喊了声:“有人!”
条跃起转身,却不见人影。仔细再看,才现有一个人倒在不远处的地上。
这是个年轻人,身上穿着兽皮衣,已经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