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上,逃难之人或紧或慢地走着。
路边的树荫下,一大群男女老少正在休息,他们有的坐有的躺,大包小裹的各式行李堆放了一地,还有几只猪牛这样的大家畜拴在一边。显然,这是一个迁徙中的大家族。
一个手执木杖的年轻后生沿着大路孜然行来,他头戴斗笠,斜挎着不大的背囊,身上的粗麻短衣已经满是汗渍。
“景,是你吗?”
忽然听到熟悉的女声,那叫景的后生停步回头,只见一个婷婷的少女正离开路边休息的人群,向自己快步跑来。
“芙!你怎么在这儿?”景眼中一亮,迎着那女子兴奋地叫道。
那叫芙的少女来到景跟前,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路边休息的人群,说道:“你看,我们全家族都过来了。阿公说先去到高阳城,然后就投奔庭坚长老的村寨去呢。”
“你们全族都去?”景惊讶地问道。
“是的。阿公和我爸妈都说,庭坚长老那边和陈锋氏夫人能说上话,日子会好过很多呢。”女芙点着头小声说道。
“那,以后你不再回孟渚了,我怎么能找到你?”景着急地问道。
女芙神色一黯道:“我只知道会去庭坚长老的村寨,到底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呢。另外,我家族里已经和那边的村巫定了婚事,我过去就要成亲了。”
景“噢”了一声,嘴角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
“你要去哪里?怎么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女芙的问话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景低着头表情木然地说道:“我去高阳城看看。我家村子里的人都不愿意离开孟渚,可我不想一辈子守在村里,作个被人欺负的农人,连心爱的女子都留不住。”
女芙听了景的话,沉默了片刻,轻声央求道:“反正都是去高阳城,和我们一起走吧。”
景强自笑了笑,抬起头来说道:“不了,我才下了决心学巫。既已独自离开家乡村寨,便不会再图安稳、靠亲族。以后遇到艰辛,只能奋力向前,没有回头。但愿有朝一日,能成为大巫履一般的人物,扬眉吐气,不再让人看低!”
说罢,景微微一躬身,算是行礼告辞,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女芙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景离去的背影,小脸涨得通红。
雎水南岸有众多南土人的村寨,分别由仲容和叔达两位长老掌管。
这里因为地势较低,也受到了洪水的波及。
黄昏时分,喾和柏昭带着三个精悍的族兵武士,扮作商旅,来到了雎水南岸的一个聚落。
聚落不小,却没有环壕和围墙栅栏。只在人们聚居的中心地带辟有一处空场,场地中央还夯筑了一个不高的土台,是人们举行烧祭的地方。
“大人,小人一家实在是不能再出粮了,光是大水过后就已经是第三次祭神了啊!”
喾一行人刚进聚落,就听到路边传来呵斥和求饶的声音。
几人紧走几步,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低矮的小房,门前站着四五个巫者模样的壮汉,那房门里说话的是个一身破衣烂衫的驼背汉子,手里死死抓着一支陶缸的口沿。
那门外的领头巫汉双手抱着陶缸怒道:“天降洪水之时,因你一家不敬神,便会全村全族家家跟着倒霉。前两次祭的那是水神和天帝,今天是祭雨神,哪个神都不能得罪的!”
那驼背汉子苦苦央求道:“大人,大人,这是我们最后的粮食了,求求你了。”
那巫汉一瞪眼,提高了声音道:“松手!祭祀快开始了,耽误了巫抵大人敬献雨神,给全族带来灾殃,到时候就怕你全家受罚,也担当不起!”
说着,那巫汉已极不耐烦,抬起一脚踹去。那驼背汉子应声倒进门里,双手却仍死死抓着陶缸,缸里的粟米唰地撒了出来,弄得身上地下到处都是。
那巫汉气急,暴喝一声:“不识抬举。不敬神的败类,给我打!”
话音刚落,门口其他几个巫汉已围了上去,七手八脚一阵拳打脚踢。那驼背汉子倒在地上,一边惨叫着求饶,一边依旧把那陶缸死死抱在身下。
“住手!”
喾大吼一声,正要上前,已被人从身后抱住,听到柏昭小声急道:“少君忘了老师的叮嘱吗!”
喾闻言,努力忍住愤怒,原地收住了脚步。
那几个巫汉却闻声转身,气势汹汹地向喾和柏昭围逼过来。
喾和柏昭身后的三个武士见状,立刻上前,拉开了架势,准备开打。
巫汉们见眼面这三人威猛,不象是善茬,正在犹豫,见一个瘦小的巫者跑来,远远地叫道:“你们几个怎么还在这儿磨蹭,巫抵大人那边祭祀已经开始了,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