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想到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些晚了吗?”神谷梨园轻轻笑了,放在膝上的手拿起女儿的手在掌心揉了揉,“当然是生气的。”寄予自己所有期望的女儿仅仅是因为看到比赛的不公,就否定了所有积极的一面,这种意义上的脆弱又怎么可能会让她不生气。
神谷未来听了,拿脸在自己母亲肩头蹭了蹭,口中带着一种眷恋的语气说道:“在这方面,我要谢谢你和爸爸。”不管是自己的母亲还是父亲,在她犯错或是做了让他们生气的事,两个人都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生气的行为。
“你会不会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很幼稚?”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比赛不公的一面让她选择了放弃。而自己的母亲在劝说无果后,不再对她强求,那一年,她认识了母亲的第一个学生。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再也感觉不到这个人对自己的期望。
神谷梨园看着自己女儿有些陷入回忆的神情,伸出手把她圈入自己的怀里,低浅而温柔的嗓音徐徐响起:“小时候的你,说幼稚不如说骄傲,骄傲得不容自己喜欢的东西掺入一点瑕疵。”正因为这份骄傲,才会宁愿放弃以后的任何一场比赛,哪怕对钢琴喜欢得不行。
有时候,神谷梨园也会想如果没有参加那一次的比赛,女儿的路会不会和现在不同。看着虽然不参与比赛却比以前更爱练习钢琴的女儿,神谷梨园的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是女儿没有她在背后督促,钢琴上的天赋反而逐渐展露了出来,钢琴上的技巧也跟着成熟起来。这种成长,就好像失去了自由的束缚,随意的同时充满了灵性。另一方面是女儿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条件去发展自己的音乐,得到更多的交流机会,偏偏固执得不肯回头。
“其实,妈妈也挺后悔答应你的。”每次感受到女儿在钢琴上的进步,神谷梨园都会忍不住想要收回之前答应女儿不再干涉的决定。“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你喜欢音乐,想要更多的人感受到音乐的美好,为什么不可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把自己对音乐的喜爱通过琴声传递给别人?”
这一刻,神谷未来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母亲始终难以释怀的遗憾,这也是两人之间一直不去碰触的话题,她也知道对方每次听自己弹琴时的复杂。“抱歉,妈妈。”
神谷梨园温柔地抱了抱自己的女儿,曾经看到女儿的放弃只限于人前的舞台,便期待着有一天女儿能够想通再次走到人前。但让她想不到得是,女儿的想通让她变得更加坚持。她不忍心女儿的才华就这么被埋没,可是不管她用什么方法,女儿都没有朝她踏出那一步。
“也许有句话你说对了,”感觉到肩膀上的人的疑惑,神谷梨园放下了心中的遗憾,缓声道,“妈妈让你接触音乐并不是怀着让你表演的目的,所以,只要你喜欢音乐,为此感到满足就够了。”是她自己到后来变了,对于女儿才华埋没的遗憾,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遗憾。“妈妈也要谢谢你。”
“是说椎名的事吗?”神谷未来摇了摇头,“我让你失望了一次,总不好让你再失望第二次。”虽然因为钢琴的事,她和母亲之间的聊天总会有些刻意的保留,但她们对彼此的了解却从来没有因此减少过半分。
母亲会答应椎名提出的看起来毫无意义的比赛,肯定有她的理由在里面,事实上,那天在琴房听过椎名的琴声之后,她就明白了。椎名的钢琴,太过注重技巧,以至于让人听了感受到的画面有一种稍显空洞的感觉,也缺少了她自身对音乐的理解。简单地来说,椎名的钢琴就是为了表演而弹。
“有句话我也忘了对你说,”神谷未来不明地眨了眨眼,下一刻,自己的母亲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你是妈妈的骄傲,未来。”
神谷未来豁然一笑:“这是我的荣幸,妈妈。”
第二天起来,神谷未来没有在餐桌上看到椎名萩的身影,转向神谷梨园,后者给了她一记让她放心的眼神。但是到了学校,神谷未来从班主任的口中知道了椎名萩请假的事,不由轻皱了下眉。
午后的天空,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没有带伞的学生嚷嚷了一阵,便带着还未消散的怨气走出了教室。神谷未来站在窗外望着落下的雨丝,慢慢地想到了手塚国光。以前的她不会知道,如果一个人有心避开自己,想要遇上这个人会是一件那么难的事。
她不知道这个人的躲避是故意居多还是,不想和她有任何误会方面的发展,会是因为那个她找不出是谁的女生吗……“社长,我和前辈先回去了。”
神谷未来回过神,蒲田绘侧头对长谷川雅纪低声说了句什么,后面的人含糊的应了一声,听上去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上前走到了蒲田绘的身边,并在对方的眼神下拿起了挂在她手腕上的书袋。神谷未来意外地挑了挑眉,目光往长谷川雅纪身上顿了顿,“路上小心。”
“社长也是。”蒲田绘心情满满地说道,“对了,社长带伞了吗?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一把。”
“不用了,早点回去吧。”没有去问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得关系这么好,神谷未来温声对蒲田绘嘱咐了几句,一边不动声色地和的长谷川雅纪交换了个眼神。
等到神谷未来离开部室,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大半,淅沥的小雨也变成了中雨。神谷未来望着天把手伸进了书袋,快要取出的时候看到手塚国光从后面的楼梯走下来,伸出去的手默默收了回来。“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伞了,能麻烦手塚君送我到车站吗?”
手塚国光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立在走廊下的人微微笑着,“啊。”
神谷未来当即往对方的身边靠了过去,伞撑开的一瞬,几乎贴上了手塚国光的手臂。手塚国光动作一僵,身边的人却似毫无所觉地等着他走路。不由地,沉在心底深处的某些念想浮了上来。
走在雨中,手塚国光将伞靠向了神谷未来这边,镜后的目光看着对方的侧脸微地一沉。像是注意到他的视线,神谷未来侧过脸抬起了头,缓缓溢出口的话是手塚国光没有预料到的直接:“手塚君,是在躲我吗?”
对视的目光让手塚国光有些说不出的狼狈,又忍不住去猜测这句话的背后代表了什么,然而,对方表情的平静只有让他再一次地认识到是自己这方太过在意。
手塚国光的沉默让提出这个话题的神谷未来敛下了几分笑意,“抱歉。”
“我并不是在躲。”变得冷淡的语气传入耳中,手塚国光急忙开口,低下头的人复又抬起看他,脸上是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表情。“神谷,我只是……”
这时,应该请假在家的椎名萩突然出现打断了手塚国光后面的话,手上没有拿任何遮雨的工具,就这么全身湿透地站到神谷未来的面前,模样倔强到了极点。“为什么?”沾了雨水的双眼直盯盯地看着神谷未来,透着几分涩哑的声音充满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