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内功心法走的多是聚气丹田,然后逐一冲破经络上的各处穴道,最终连点成线的路子,但混元神功不是,虽然通过吐纳得来的灵气也会率先进入丹田气海,却不是自丹田气海聚集积攒,而是自丹田之中略做中转,随后分赴十二正经。
练气的要诀都是以意行气,但初练之人体内无有丝毫灵气,以意行气也就无从谈起,但哪怕呼吸吐纳所得来的灵气微乎其微,也要自心中一遍遍的控制并不存在的灵气游走十二正经。
练气很像挖水渠,寻常内功心法都是召集大量士兵一点一点的向前挖掘,而混元神功则是召到一个士兵就让他兵分两路将全部的水渠挖一遍,可想而知一个士兵怎么可能挖的完那么长的水渠,充其量也就是走了一遍,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长生此时的情况犹如自娱自乐,指挥着并不存在的士兵沿着水渠走上一遍,这么说也不恰当,因为呼吸吐纳肯定会聚得灵气,只是前期聚得的灵气少之又少,根本算不上一个士兵,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蚂蚁。
熟能生巧,随着不懈的坚持,每次呼吸吐纳所得来的灵气逐渐由小蚂蚁变成大蚂蚁,仅是这个过程,就耗去了一个时辰。
练气的感觉很舒服,这种舒服并不是来自于身体,实则盘膝吐纳很是累人,舒服是来自心理上的,尤其是感知到每次呼吸吐纳所聚敛的灵气在一点一点的增多,信心也随之一点一点的建立。
长生虽然确信自己对练气心法的推演是正确的,却并不理解为什么不将灵气积攒起来,待得数量多了,再一起派出去。不过随着内心越来越静,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他原本就对创出混元神功的前辈多有钦佩,此时更是对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之所以将每次呼吸吐纳所得来的灵气立刻派出去有三个目的,一是尽快养成习惯,十二正经涉及到的大小穴道足有五百多个,运行路线蜿蜒曲折,繁琐异常,每次呼吸吐纳都需要将这十二条路线走上一遍,时间一长,再繁琐的运行路线也能了然于心。
二是在灵气还是小蚂蚁的时候就对其进行分离转化,将游走手足三阳的灵气转化为纯阳灵气,将游走手足三阴的灵气转化为纯阴灵气,转化完成的两股灵气会重回丹田气海,在丹田气海里自行旋转,趁它们还是小蚂蚁的时候就进行推动,如果等到它们长成了大象,那就无法推动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为玄妙的,一次呼吸所得来的灵气直接游走十二正经,待得这条由十二条分支组成的沟渠全部开挖完成,每次呼吸所得来的灵气都会直接游走十二正经,不需意念控制,只要呼吸就会自动练气,每喘一口气都是在练功,哪怕睡着了也在练功。
睡着了便没有了意念的引导和控制,气息会不会岔乱?答案是否定的,不会,原因非常简单,只要晋身洞神,丹田气海里就会有快旋转的两股灵气,灵气旋转时会产生吸力,呼吸吐纳得来的灵气是没有分出阴阳的,进入丹田气海之后会立刻受到阴阳两股灵气的排斥,受到排斥的灵气会被甩进十二正经,待得两股灵气游走完六阴六阳十二条经络,变成了纯阴和纯阳灵气,丹田气海的两个大部队就会将两个已经变成了自己人的士兵自经络里拉回来,加入自身阵营。
在丹田气海里旋转的两股灵气是自行练功的根本,对十二条经络的运行路线和顺序无比熟悉是自行练功的前提,而从一开始就无数次的重复运行路线,为的就是后期可以无意识的往这十二条路线上走,也就是世人所说的走顺脚了,习惯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初次练气,任何人都做不到心无旁骛,长生也不能例外,杂念倒是不多,但喜忧总是有的,他此前对混元神功理解的还是不够透彻,实则混元神功一旦练成,提升度是非常惊人的,旁人再怎么勤奋刻苦的练功,也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但他却是每时每刻都在练功,只要呼吸就是练气。
忧的是自己对初次练气所需要的时间估算不准,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无从推断,但可以确定的是一个对时肯定不够,他此时已经进入练气状态,体内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灵气,这两股灵气都是运动的而非静止的,加上灵气的运行是以呼吸为循环快进行的,一旦受到惊扰,仓促骤停,势必引起气息岔乱,也就是众人熟知的走火入魔。
练气与滚雪球也有几分相似,最初雪球很小,没有重量,滚动的度很慢,但随着雪球越滚越大,越来越重,其滚动的度也会越来越快,度越快,沾雪越多,重量越大,度随之再度加快,只要进入良性循环,就会飞流直下,一泻千里。
不过眼下长生还处于小雪球的阶段,实则他手里连个小雪球都没有,只是刚刚感受到了有雪花的存在。
黑公子起身的动静长生能听到,走动的声音他也听得很是清楚,担心睁眼会分神,他便不敢睁眼。
黑公子起来撒了泡尿又回去接着睡了,黑公子每天晚上都会起夜撒尿,通常是在半夜时分。
不知过了多久,黑公子又起来了,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儿,轻轻的拱开房门去了院子。
长生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房门打开之后有光亮透了进来,这说明此时天已经亮了。
就在黑公子去了院子不久,忽然有什么东西落进了院子,由于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听得不很清楚,不过可以确定不是人,因为声音很小,说明那东西个头不大。
草丛中随后传来了扑腾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只鸟,扑腾的同时还伴随着痛苦的鸣叫,不过叫过几声之后便没了动静。
长生的记忆力本来就好,一夜之中千万次的记忆重复,早已经将灵气运行的路线烂熟于心,此时他已经不需要做什么了,只需要保持安静,等待沟渠逐渐加深并最终成型。
黑公子进了院子便没有再回屋,而是自院子里到处溜达,它已经开始学着吃草了,不过也只是胡乱的嚼上几口,并不能以草为食。
过了许久,黑公子回屋了,黑公子不喜欢热,它回屋说明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黑公子腹中饥饿,但它此时已经知道长生没奶,便不来拱他,依旧回到原处趴伏休息。
黑公子回屋没多久,东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惨叫。
听到惨叫声,长生心中猛然一凛,那声惨叫无疑是重伤濒死之人出的,而东面的大路离义庄足有两里,如果惨叫声是在路上出的,他不可能听的这么清楚,出惨叫的人离此应该不过一百丈。
义庄往东的区域全是齐腰高的杂草,寻常路人绝不会涉足,此人出现在义庄附近,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就在长生一心多用,急切思虑之际,东面百丈之外再度传来了高声呼喊,“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分头跑。”
听得这声呼喊,长生心中五味陈杂,他先前猜的没错,自己之所以一路上有惊无险,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
此人是谁不得而知,不过此时他不能移动,那人只能留在此处保护他,而他藏身义庄的消息已经泄露,除非那人能将喊话的那个人以及他的同伴尽数杀掉,否则对方一定会请高手前来。
就在长生为此人担心忧虑之时,突然听到屋顶传来了瓦片破碎的声音,寻常飞鸟是踩不碎瓦片的,瓦片破碎说明有人踏上了屋顶。
不等长生反应过来,屋顶上再度传来一声异响,随即便是沉闷的对掌之声。
“哎哟,你是何人,为何阻拦奴家?”嗲气女声自前院的门楼上传来。
“哼。”男子冷哼自屋顶。
长生原本以为暗中保护自己的是龙虎山的张墨,但那女子不是张墨的声音,而出冷哼的男子站在屋顶上,无疑是保护他的人。
他随即想到此人会不会是有心悔过的罗顺子,但听其声音,好像也不是。
不过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保护自己的不止一个人,因为如果只有一个人,这么短的时间来不及自东面百丈之外及时回援。
“咯咯,想要隐藏身份,单是脱去道袍还不够,天雷掌也用不得。”女子笑道。
听得女子言语,长生恍然大悟,天雷掌是龙虎山的武功绝学,原来暗中保护他的是龙虎山的道人。
“既然知道我们是谁,便不要自讨没趣。”屋顶的道人冷声说道。
“咯咯,好生傲气,”女子笑道,“你自信胜得过我么?”
“哼。”道人再度冷哼。
由于不曾看到此人样貌,长生便不知道此人多大年纪,不过听其声音,应该年纪不会很大,当在三十出头。
就在此时,屋顶再度传来落脚之声,随即便是低声言语,“师兄,逃了两个。”
“咯咯,”女子的声音向东飘去,“奴家乃是出家人,不喜争强斗狠,自往林荫纳凉,且看你们如何庇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