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仅仅是山东兖州北部的一个普通平民,祖上毫无功荫可袭,必须靠着自己的勤奋和勇气努力打拼。
其实,陈汤年少时好读书,博学多识,写得一手文章,但因家贫时常四处向人借贷,偶尔欠账不还,同乡都因此鄙视他。在汉朝都长安求官期间,富平侯张勃看中他的才能,因此于公元前47年,上荐他为茂才。
不料,在等待安排职位期间,陈汤之父突然去世。
做官心切的他没有按惯例奔丧回家,被人检举不守孝道,为司隶所究,小尝牢狱之灾,好不容易才被人给保举出来。
因其确实有才,他后来又被推荐为郎官。
但饱经坎坷的陈汤并不以此为足,按照汉朝的规定,成为郎官仅仅意味着进入官场,并不能保证一定会获得升迁。
出身卑贱如自己者,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就是到边塞建功立业,因此陈汤多次主动请求出使边塞。
直到公元前36年。他终于被任为西域都护府副校尉,与西域都护甘延寿一起出使西域,仕途不顺的他总算有了接近立功的机会。
不通地理者,不为将才。
在奔赴西域都护府所在地的路上,每经过城邑山川时,陈汤都要登高望远,观察地形。
到达目的新疆库尔勒与轮台之间后,甘、陈二人接触到关于北匈奴的第一手资料:郅支单于已经在康居站稳脚跟,且因驱逐乌孙之功,日渐骄横,气焰愈嚣张,寻茬怒杀康居国王女儿及贵臣、百姓几百人。
又强迫康居国人为他修筑单于城,每日征5oo余名苦工,历时两年才完成。
还勒索大宛(西域城国,今乌兹别克共和国卡散赛)等国,令其每岁纳贡,其势力范围控制千里之阔,逐渐坐大。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陈汤深感局势不容乐观:郅支远遁康居后,汉朝边境虽无烽火之灾,但从汉宣帝以来确立的西域秩序开始面临挑战。
无力抵抗郅支暴行的西域诸国,都开始把眼睛瞄向汉廷:如果谷吉之死没有任何说法,如果听任北匈奴这一支在西部继续坐大,到底是跟汉朝走,还是臣服于郅支?
这样一来,大汉王朝在西域用铁血刀兵辛苦打造出来的威望,恐怕要打一个问号了。
因此,陈汤感到深深的焦虑,心中暗暗下定战斗决心:对郅支单于之战宜早不宜迟,与其养虎为患,不如先制敌。
于是,陈汤这位刚刚任职西域都护副校尉的年轻人,对甘延寿进言建议如下:“郅支单于凶悍好战,勾结康居,不断侵略邻国,目的在于并吞乌孙、大宛。
一旦把这两国征服,几年内西域所有王国都会受到威胁。
长久姑息,郅支‘必为西域患’。
趁其现在没有坚城强弓,无法固守,不如我们动边境的屯田士兵,加上西域各国人马,一举起进攻,直指其城下,郅支势必无处可逃,你我将于一朝之间成就千载功业。”
短短一番话,利害得失、战略战术一清二楚,无怪乎史书称陈汤“沉勇有大虑,多策谋,喜奇功”。
对此,甘延寿“亦以为然”。
但作为一名关西行伍老兵,他知道自己仅是朝廷放在西域的一线官员,没有对外决定作战的权力,这必须奏请朝廷才能再定。
而陈汤认为战机万变,不容错过,且中央官吏远离一线,敌情不明,其公议“事必不从”,必须果断行事,先斩后奏。
奈何甘延寿不敢作主,“犹豫不听”。
在主官不同意的情况下,身为副职的陈汤纵然把战争规划得再完美,也只能是纸上文章。
巧合的是,接下来上苍在冥冥中给了陈汤一次机会:甘延寿突然病了,而且病的时间还不算短——正职主官久病卧床,陈汤这个副校尉自然要代职理事。
他充分利用这次机会,不但以都护名义假传汉廷圣旨,调集汉朝在新疆吐鲁番地区驻军,还集合了汉朝西域各属国,兵出征召令。
此时,大军云集、准备出兵之际,卧病在床的甘延寿得知消息,马上从病床上“惊起”,想要阻止这次作战行动。
对于矫诏兵的陈汤而言,此时汉军和属国兵已经集合完毕,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没有退路。
值此紧要关头,陈汤怒冲冠,手按剑柄,厉声警告甘延寿:“大军都已集合,你想让众军泄气么?”
尽管史书记载甘延寿是个勇武有力的大力士,这时也只能“遂从之”,就此搭上了陈汤的战车。
甘、陈二人通力合作,一面派人回长安向皇帝上表“自劾”矫诏之罪,同时“陈言兵状”,一面率领大军向西出。
就这样,汉家王朝多年不动的军事机器,在陈汤这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手中终于再次动起来。
由于陈汤矫诏出兵,后世很多人都称他为一“赌徒”。
其实,军事行动本身常常与高风险性相伴,关键是看风险能否与价值相权衡。
从军事学的角度来看,陈汤的冒险远征颇有可取之处:
当部队从天而降般地出现在眼皮底下时,郅支单于似乎仍蒙在鼓里。
他所表现出的茫然、慌乱和无措,与先前的狡诈、强硬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对大军压境,他遣使来问:“汉兵来这里干什么?”
汉军的回答十分有趣:单于您曾上书言居困厄,愿归顺强汉,身入朝觐。
天子可怜您放弃大国,屈居康居,故使都护将军来迎。
双方就这样一问一答,交涉了好几通外交辞令。
最终,汉方不耐烦了,下达最后通牒:“我们兵来道远,人困马乏,粮食也不多了,叫贵单于和大臣快拿个主意罢。”
战争的火药味终于弥漫开来。
战幕随即正式拉开,大军挺进到哈萨克斯坦塔拉斯河畔,距敌城三里处扎阵。
只见单于城上五色旗帜迎风飘扬,数百人披甲戒备城上,百余骑在城下来往驰骋,城门口还有百余步兵摆成鱼鳞阵,操练演习,以耀兵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