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怎么了?”
其实他不问,她还能忍住不哭,他这一问,她实在憋不住了,对着镜头哇哇大哭,一点形象也没有。
林泽英静静地听她讲了十五分钟的被害过程,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怪,敢情是玩了谐音梗。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够惨的,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孤立无援,还被骗光了钱,好在他们没畜生到对他们有非礼的事。
讲完之后的柴赋心里好受了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付钱当天她就和管方伟炫耀了这事,他也找了一家公司实习,所以搬过去了,现在在适应新的环境。
不止她感到无助,林泽英其实也感到无助,他明明知道她难过,却不能给她一个拥抱;明明知道她缺钱没地住没饭吃,却不能带她吃顿好的、住晚舒服的。
他知道她要强,绝对不会让自己回来的,所以他偷摸摸买了票,明天早上就能到。
晚上柴赋的吃住都用了亲密付的钱,所幸没过一百五十,也能将就。
这两万五是她存在三年的,还包括实习工资。
这一夜,她在脑海中反复循环这三天的事,把徐贾那张脸印在脑子里,下见到他一定踩死他!越想越气,越来越咽不下这口气!气得她一整晚都没睡,早上看到林泽英到横店的消息,她嘴巴都合不上,她不敢信林泽英会为了她像小说里男主角那样对女主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
当她见到风尘仆仆的林泽英时,她信了。
看她都憔悴了一圈,林泽英又是带她去买买买、吃吃吃才肯撒手。为了给她放松,又带她去按摩,让她好好睡一觉。期间他联系了在派出所工作的一位外聘人员,给他转了三万元,让他过两天联系柴赋,说人已经被抓了,两万五被追回来了,剩下五千是赔的,不管怎么说,能让她信就好。
虽然她很伤心,但看到林泽英,所有烦恼都不见了,好像有他在,所有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他请了两天假,刚好趁着这两天帮她把演员证都办好,他要陪着、看着才放心她不会再被骗。
趁她不注意,他已经联系好了一部小成本网剧的导演,让她去演奴婢。当然也要按正常流程来,不然她现要生气的,这个角色也不需要什么演技,说说台词、做做动作就差不多了。
送他上车后,柴赋住进了横店的某个廉价出租房内。
一开始她对林泽英帮她租房有莫大的逆反心理,认为这是他瞧不起自己,可他从来没这么想过,他对她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在吸我的血,你要知道你有这个条件值得我去付出!况且那些有背景的人,他可能跟你一样的知识储备,但他有人脉、平台以及想要就有的机会,所以他可以比你更快一步实现理想。同样的,你有我,我是你的人脉、平台,你完全可以把我当跳板去实现你想要的,读本科的学费我可以出,同样你演艺生涯我也可以一路扶持。”
“我爱你,但我不喜欢这份爱参杂着利益。”
“我也爱你,可我把这个当作对你的心意。”
两个人又争论了一番,最后她同意了他给她租一套廉价房,然后又给了她两千元。
柴赋觉得自己对他没什么价值,做了糟糕事还要让他飞过来收拾烂摊子。
回到出租房里,这里只有二十平,床、桌子、空调、卫生间是有的,但也只有这些了。还好她带了锅,平日里买买菜,再买点半干面,还是能安顿下来的。
虽然很拥挤,但她还是觉得空荡荡的。床的斜上方有一个小窗户,她透过窗户试图看向天空,但很勉强,好在能看到远处的景象,即使有些破旧,甚至让人有种待不下去的感觉。这儿离横店比较远,还是老房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能有地住、有饭吃、有澡洗就很好了。
一切都很顺利,她接到了徐打假徐导的邀请去试戏。一开始她以为是诈骗,结果一搜还真是。出于好奇,她问为什么给她打电话,毕竟自己今天只是在古装戏里串了一大群逃难的人而已。
徐打假也不含糊,他老板是林泽英哥哥的朋友,出于情谊当然会帮柴赋,但那是老板和他们之间的情谊,并不是自己要和他们结交的,所以他对这个资本塞人的行为见怪不怪了。但往往他最瞧不起这种,不然怎么会这么多烂片,什么人就该干什么事,而不是把演戏当作自己出名的方式,他认为这是对戏剧的亵渎。可他无可奈何,因为自己还有房贷车贷要还,家里还有两个小孩要读书,自己的丈母娘也得病了,他不得不妥协。
“你行不行试了戏才知道,就这样,我还忙。”
他并没有给柴赋讲一些胡编乱造的话,他不是不想撒谎,是不屑和她这种人说话。
隔天早早,柴赋便到了现场。
试戏有二十几个,等到她时已经是中午了。她一进去,评委们都相视一笑,让她念了一段话就打走了。
下午就给她了消息。
她接到属于自己人生第一部戏!
因为机会难得,她早早就为此做准备了—研究前辈怎么表演,问摄像同学关于镜头方面的知识,读表演相关的书,早前睡前都会练一到两小时的台词。
开机那天,她被挤到无人关注的角落里,甚至大合照里她只漏了一个肩膀,要是她不说那个肩膀是她,林泽英拿显微镜看都找不到她人在哪里。
徐打假以为柴赋也是资本家的丑孩子,没想到穿戏服出来时,她倒没有奴婢的感觉,反而比边上的女主更像女主!更重要的是她够漂亮,不止是皮相,骨相也是很符合镜头的审美。
他对这部戏能不能爆红无所谓,反正这也是他们男女主带资进组谈恋爱玩玩而已的戏,他对主角倒不感兴趣,加上主角有自己的化妆师等等,他们更甚带了摄像装备,拍的角度和时长都是自己喜爱的网红风,柴赋好不容易讲几句台词,结果只漏半脸,或者在后面被虚化。
他刚好待组里,等主角走了后,他单独给她补拍了,有几分钟怼脸拍,唯独没拍全身—她太矮了,只看半身还是很有气质,但是人一矮,即使大红大紫,戏路也不会很宽,搭戏演员也难找,总不能每个镜头都要她踩几个箱子!
拍得很快,一周这部小短剧就杀青了。
剪辑的度也快得离谱,据说主角那边已经开通了账号,单方面了预告。这部剧不会在平台播,他们剪辑完就直接在微博上播,一集十分钟。
这边拍完之后,她一直没接到有词的戏,每天都在剧组里打酱油。一天民国戏,她还是演乞丐,好在有一秒而过的镜头,可也就这一秒而已。她因为穿了黄、异味、泥土满布的鞋,脚被真菌感染了,这几天特别痒。
祸不单行,隔天又进了另一个组,武侠类的,要求群演只穿一件下水,演一群被囚禁的女人。她套上剧组给的衣服,草率地画完妆就匆匆到拍摄现场,“三、二、一,开始”,她们齐刷刷被头顶的凉水淋,这场戏讲反派虐待她们,所以要求她们表现出久经磨难的表情,剧方怕她们演不出来,所以用了凉水。
拍完之后,也没人给她拿毛巾,还是自己忍着寒风凛冽,跑到休息室套袄子。
没想到这衣服也会让柴赋过敏,此外,还开始鼻塞咳嗽。
夜晚,她咳嗽咳得厉害,加上鼻塞呼吸不畅,所以难以入睡。她不知道自己跑龙套还要跑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去正儿八经拍一部戏……
每当夜深人静,她总在幻想自己出名后要干什么,也会幻想自己在聚光灯下那璀璨夺目的样子……她总爱安慰自己苦尽甘来,可生活哪有一帆风顺,正如管方伟说的那样,失败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阶级很难跨越,她想跨越的目的仅仅只是是想能够独立地站在他的身边,是想带父母坐坐飞机,是想带外婆走出穷山,是想给在一直为“996”打拼的哥哥减轻压力……
这样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她过了四个月。
但是今年春天的温暖并没有照进她这间向阳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