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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公子,这是如何判断出来的?”朱文奎今已经被惊了好几次,但还是觉得他说的有点奇怪。
“因为我们这边,最依赖罗马人这个身份的,就是我们这些同样自认为汉人的人。”郭康回答。
“愿闻其详。”“朱大架子”居然主动低头拱了拱手。
“世子太客气了。”郭康也回礼致意。
“先,当然是因为真的有这个认同基础。毕竟,这种情感和认同,也不是平白而生的。”他解释道:“历史总是延续展的,不可能兄突然一个下凡,就一下子让大家变得罗马起来了。”
“这倒是。”朱文奎点点头:“我们又不喜欢戳兄玩,确实不会因为兄突然出现,就表现得像個罗马人一样。”
“呃……”郭康觉得朱文奎对“罗马人的爱好”可能有点误解,不过他正在讲道理,就没分心去说。
“怎么说呢……罗马在欧洲,大致就像华夏在中原。”他比喻道:“虽然没有华夏一脉历史悠久,但他们在这里,也曾经是古老强大的文明。至今,很多蛮族都以自己与罗马有关而自豪,甚至伪造自己和古时候罗马人的关系,争夺罗马正统的称号。罗马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这个也不太一样吧。”朱文奎指出:“就我所知,我们周围的那帮人,如朝鲜、安南之流,历代以来,一直只是表面恭顺,从来没见他们真的认同自己是华夏人。”
“父亲逃难的时候,在南洋接触过不少安南人。我倒觉得,他们反而是在刻意强调自己和中原人的区别,构筑自己的传说故事和子法统,乃至自己的朝贡体系。说实话,这一点,我觉得两边并不相似。”
“那还不只是因为咱们活着。”郭康嗤笑道:“你信不信,如果父突然显灵,把华夏人都搬走了,这几伙人马上就会宣布自己是‘南华夏’、‘神圣华夏’、‘第三华夏’?到时候,不但得争相认祖宗,彼此之间还得打出狗脑子呢!”
“这个……”朱文奎仔细一想,居然真不好反驳。
“华夏文明的吸引力太强了,就像海上的漩涡一样。”郭康再次比喻道:“这些文明如果不用力划桨,试图远离,那就会被直接吸进去消失,而不是简单的停在原。”
“如果真的被华夏文明吸收了,那当的土王、贵人,就会和那些被改土归流的土司一个下场。这种事情,你应该也了解吧。只有当华夏衰落的时候,他们才能确保自己可以一边保住独立位,一边试图争夺对整个文明的宣称权。”
“然而,在大部分时候,华夏一方都有绝对的力量优势。被吞并吸收的可能性,是长期存在的。所以,他们越是在文明上受过华夏影响、有相似之处,就越是要强调自己的差别,让民众保持‘本真’,不被同化。这大致就是我的看法了。”
“按你的意思,罗马就正好是在下坡路上。”朱文奎说。
“是的。”郭康点点头:“蛮族们并不担心被罗马吞并,到后来,甚至认为它软弱可欺。罗马迄今唯一一次被外人攻克,就是这些蛮族干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罗马文明的处境愈恶劣,甚至到了断绝的边缘。”
“你们也没打进来过么?”朱文奎问。
“还真没有。”郭康说:“紫帐两次进城,都是城里的希腊人主动请进来的。这算是……罗马帝国的日常吧。”
“好吧……”
“要知道,那个时候呢……”郭康挠挠头:“虽然一部分希腊人,尤其是信仰虔诚的那些,后来有点后悔。但说实话,我们已经是最像罗马的那部分人了。”
“这边的希腊人都承认,他们也好,古罗马人也好,长相和中原其实差不多,都是白皮肤、黑头、黑眼睛。”郭康指了指自己:“但这边的蛮族,就都长得花花绿绿的,一眼看上去就不一样。”
“在欧洲其他方,也只需要如此简单判断就行。比如法国的贵族们,你也见过。他们的头,基本也都是黑色和深棕色的,这种就是确实和罗马在血缘上更近的。”
“我觉得,咱们那边,就是因为大家长相太接近了,以至于没法拿这些基本特征区分。”他说:“你把中原人、蒙古人、罗马人之类的放在一起,差别肯定不少。但旁边放个阿勒曼尼蛮子,那前面这些,就又显得没多大差别了。”
“这个……”朱文奎想了想:“也有道理吧。”
“我看古人记载胡人,无非是高鼻深目之类。当初冉闵捕杀胡人,按这个做标准,导致‘高鼻多须滥死者半’,出现了很多误杀。”他比较起来:“但我们假设,如果当时是捕杀凯尔特人,应该就不会有多少误杀了吧。”
“凯尔特人已经很惨了,不要再迫害凯尔特人了。”郭康指出。
“哼哧!哼哧!”听到凯尔特人,一直跟在后面的努尔哈赤突然窜过来,到处乱蹭乱拱。郭康和朱文奎匆忙闪到一边。
“它什么巅啊!”郭康吓了一跳。
朱文奎赶紧用希腊语叫来老伊凡,让他安抚野猪,又回头对郭康说。“这猪聪明的很,肯定是听到凯尔特人了。”
“啊?”
“哦,之前忘了跟伱说了吧。”朱文奎有些无奈:“父亲之前招揽这一批人的时候,曾经在城镇里,被几个爱尔兰佣兵盯上,想洗劫他们。”
“那时候,他们的队伍正在修整,在场的人里,没有几个能战斗的。紧要关头,努尔哈赤突然冲出来,上来撞断了一个爱尔兰人的腿,又把另一人顶翻,肚子都被戳破了。其他佣兵吓得一哄而散,这才转危为安。不过那之后,只要说爱尔兰或者凯尔特之类,它就会亢奋。”
“啊……”这回轮到郭康意外了:“这野猪这么凶猛么……”
“也可能是爱尔兰人太弱了。我妹告诉我,爱尔兰人自古以来就怕野猪,可能也有这种原因吧。”朱文奎说。
“怕野猪……那其他人也没敢找吴王报复么?”郭康问。
“没有。当然,主要也是因为爱尔兰人太不值钱了。”朱文奎解释说:“佣兵经理和雇主也不怎么在乎这点损耗,所以事情就过去了。”
“不过你说的没错。到上一批为止,前来保扶父王的所有人……和动物里,努尔哈赤已经是最凶悍能打的了。”他说了一半,尴尬顿了下,又补充道。
“所以,我其实也希望杰士卡这帮人,能像你说的这么善战。否则,其他人还不如这猪呢……”
“至少我们还有尼基塔。”看到他无奈的样子,郭康只好安慰道。
“不行的,尼基塔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朱文奎叹了口气:“那家伙就只喜欢在众人面前表演,其实胆子很小。真遇上事,马上就会缩起来。哎,指望不上的。”
“……”郭康又有点同情他们团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