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好的同学?”轻笑声倏地响起。
宋纪倚着靠背向他偏过头来,目光中含了些许戏谑的笑,“我有这么拿不出手么?嗯?”
姜白榆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话里的内容,只侧过身伸手替姜澍拉上安全带。
“哥哥,我有点舍不得。”
姜澍吸了吸鼻子,在姜白榆俯身时捏住他的衣领很小声地说。
姜白榆垂下眼,见姜澍红着眼眶,但似乎没有真正要落泪的模样后,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低声安慰,“我们还会回来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在车子即将发动之前,姜白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给自己送行的人群,以及那片自小生活的、贫瘠又淳厚的土地。
他的神色格外专注,兴许是少见地情绪外露,使他剥去了那层成熟的外壳,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十八岁少年,目光中既藏着有对过去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的期盼。
宋纪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长久地凝在他身上,眼底露出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更为深刻的柔和。
“乖。”
男人用姜白榆安慰姜澍的话来对他说——
“还会回来的。”
*
虽然是第一次坐飞机,但是有宋纪在身侧,并没有让姜白榆感到一丝一毫的窘迫。
倒是在飞机滑行时,姜白榆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姜澍对飞机即将起飞这件事于新奇中又不乏恐惧,不过还是紧张居多些,平时这时候都应该拉着姜白榆说起话来了,此时倒是格外安分地坐在座椅上,一声不响的,显得格外乖巧。
然而宋纪不过随口讲了两个小故事,很快就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让姜白榆有些自愧不如的是,比起他自身只会干巴巴地照念故事书,宋纪见多识广,也极为擅长使用简练的语言将故事讲得娓娓动听,不仅姜澍喜欢,有时候连同他自己也很乐意去倾听对方的讲述。
等到对飞机的新奇劲儿过了以后,姜澍便靠着椅背表现得有些昏昏欲睡,他前一日因为兴奋和不舍的情绪混杂,睡得有些晚,此时靠着椅背,再加上耳畔的人声语调平缓,他没多久就坠入了梦乡。
好不容易把小的哄睡了,宋纪又偏过头来看大的。
姜白榆默不作声的时候远比他自己想象得要更加乖巧,宋纪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惹得少年有些疑惑地回望过来。
“怎么了?”
姜白榆没明白这人怎么突然用这副过分温柔的表情盯着他瞧,但是奈何座位是固定的,他只能不自在地偏过头,以此来躲避对方的视线。
“阿榆。”
宋纪被他的模样惹笑,再唤他的名字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地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和。
“嗯?”姜白榆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些突兀,姜白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话虽如此,姜白榆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暂时还想不到。”
“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宋纪搭在大腿上的手指颇有规律地敲了敲,唇畔的笑意深邃温柔,“你喜欢什么,说出来,哥哥什么都满足你,什么都给你买,好不好?”
“怎么突然说这些?”
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题弄得摸不着头脑,姜白榆坐直了身体,眉头微蹙。
宋纪的表现实在过于反常,让姜白榆实在忍不住去怀疑对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了身。
其实如果不是不方便开口,姜白榆更想问对方怎么突然用这种哄小孩儿的语气跟他说话。
问出的话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答,宋纪看着姜白榆拧紧的眉间,心底涌起无来由的烦闷。
他的眼前骤然浮现出那晚在烟火下撞上的含笑的少年,模样看起来乖巧且青涩,却偏偏有种与年级不符的成熟,远远望去时,让他生出连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心疼。
“真的没有吗?”
“你到底怎么了?”姜白榆偏过头,被他追问得满脸问号。
“现在就挺好的。”姜白榆叹了口气,生怕他不信,正色了些,“我很满意。”
“你曾经给予我的东西,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宋纪,我们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你不用特意对我这么好。”姜白榆说着又叹了口气,声音在开阔的机舱里显得有些冷涩,“我也没法还你。”
“特别的关系?”宋纪挑了挑眉,将这几个字在嘴里含咬几遍后,才轻声道,“如果我说,我想有呢?”
他的声音很低,姜白榆的心神没放在他心上,一时间听不分明。
*
抵达京都之后,姜白榆原本计划着先带姜澍去大学报到,因此在下飞机之后就打算和宋纪分道扬镳,结果不仅被对方劝上了车,还亲眼见着轿车一路驶过那道宏伟的校门,停在了自己的宿舍楼下。
这一路的行程得益于对方的安排已经格外顺利,姜白榆心底感激,然而下了车后,没等他道谢,就见宋纪和他一起下了车。
姜白榆抬眸看去,男人站直在他身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相当自然地接过了他肩上的背包,宋纪偏过头来,从容地对他笑了笑,“走吧。”
“让哥哥看看你的学校。”
洗得泛白的帆布书包挎在男人宽阔的肩膀,肩带将名贵的手工的手工西服压出了几分褶皱,姜白榆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停在唇畔,最终还是没有脱口而出。
他抿了抿唇,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姜白榆不是没有看出宋纪隐隐要为他撑腰的意思,也正因如此,他的心底才渐渐涌起一股不知名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