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庆开了足足两节课的班会,愣是一口水没喝,反复叮嘱大家寒假期间不可松懈,一定要痛定思痛,加倍努力。
他训完,又简单说了一下放假安排和开学时间,非常敷衍地祝大家新年快乐之后,终于喊了下课。
教室里响起凳子腿拖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凄惨哀怨,恰如大家的心声。
蒋寒衣收拾好书包,盯着弋戈离开教室的背影,在心中默默数秒。这是他们俩的约定,或者说,是弋戈单方面订的规矩——虽然他们俩要一起回家,但弋戈不想让人看见他们每天一起离开教室,也不想和蒋寒衣范阳一起骑车,所以要求蒋寒衣在她出门五分钟后再走。
数到第二分钟,夏梨忽然回头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火锅去?我姑父新开的店。”
“走啊!”范阳忙应道。
“哦,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猫呢。”蒋寒衣婉拒。
夏梨的眼神黯了一下,然后笑笑:“好。”
范阳白他一眼,十分狗腿地接过夏梨的包背在自己身上,“走走走,梨儿,我们去!他最近撸猫丧志,别管他!”
蒋寒衣笑得非常满足,跟满月酒上喜得麟儿的老父亲似的。
夏梨跟着笑了声,转身走出了教室。
第29章。太快乐的人,做事都是不太靠谱的
从学校到火锅店一路上,无论范阳怎么插科打诨逗趣卖乖,夏梨一直闷着头不说话。直到在火锅店看见爸爸妈妈、姑姑姑父还有表姐吴桐都在,她才舒展眉眼,露出熟练的、乖巧的笑容。
范阳从穿开裆裤起就去她们家蹭饭,像爸妈的干儿子似的,根本不需要人介绍或陪同,坐上桌边吃边耍嘴皮,把几个大人逗得前仰后合。
表姐吴桐把她拉到一边,眨眨眼睛小声问:“怎么只有小跟班来了?你的小郎君呢?”
“小跟班”是范阳,“小郎君”是蒋寒衣,这是女孩子才懂的暧昧秘密。表姐小时候在她家第一次见到他们俩的时候就迅速分出了区别——小孩子看脸是很准的。
“你别乱说!”夏梨却头一次很正经地拒绝这个称呼,“他家里有事。”
“干嘛?小郎君惹你生气了?”吴桐笑着问。
“没有。”夏梨说着推开表姐的手,回到位子上坐好。
“嘁,肯定是吵架了,还不承认。”吴桐撇嘴笑她一句,也跟着坐到她旁边。
火锅吃到一半,大人们终于发现今天夏梨似乎兴致不高。虽然她一直很文静,可文静和郁郁寡欢还是有区别的。
“小梨怎么了,看着有心事呢?”姑姑问。
夏梨笑了笑,摇摇头。
“是不是期末考试不理想?”妈妈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以一种嗔怪的语气笑着说,“考试前一天身体不舒服,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呢。”
“啊,不要紧吧?哎哟,肚子疼不该来吃火锅的呀!”姑姑首先关切的是她的肚子,而不是期末考试成绩。
夏梨很感激,于是笑着说:“早就不疼了,谢谢姑姑。”
“你还会考差?”吴桐却不可置信地挑眉,将话题又撤回去,“你考多少名啊?”
夏梨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声说:“第四名。”
“第四名还叫差?!夏小梨,你是不是欠揍!”吴桐说着伸手要掐她的脸。
姑姑一筷子打掉她的手,“你还好意思说,还不跟妹妹学习!”
吴桐满不在乎地说:“我都大学了,还学什么学。”
姑姑笑得很无奈。
爸爸见她仍锁着眉,给她夹了一筷子肥牛,笑着叹道:“我们家这个哎,就是太钻牛角尖。你说说,我跟她妈妈从来没要求她一定要考第一名,非得自己跟自己较劲,唉。”
妈妈应声:“就是,成绩哪有那么重要,过得去就行了。人品和性格才是最重要的。”
姑父酸溜溜地啐他们:“小梨人品和性格还不好?!你俩什么都占全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说出来讨人嫌!”
姑姑:“就是,故意的吧你们!”
爸爸妈妈笑得特别开怀,爸爸还朝她做了个鬼脸,用嘴型说:“快吃,别瞎想。”
夏梨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咬一片土豆。
爸爸妈妈一直是这样的,对她的成绩并不苛责。虽然她从小到大大部分考试都拿第一名,但偶尔有考砸的时候,他们也从来不责骂一句,反而表现得比她拿了第一名更开心,教育她“分数不重要,学到了知识就好”,还有“放平心态、快乐学习”。
比起成绩,他们更注重夏梨的待人处世、脾气秉性。爸爸妈妈做了几十年学问,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做一个知书达礼、温和恬静的女孩子。当然,夏梨做到了,还做得很好。
可好像正因如此,夏梨始终没有机会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分数不重要呢?为什么拿不拿第一名不要紧呢?如果真的不重要,为什么大家只‘膜拜’第一名而不是第二名呢?”
如果我就是觉得分数很重要,如果我就是想要第一名,该怎么办?这是错的吗?我应该改正吗?
她不敢追问,因为问了,就显得她太咄咄逼人、不依不饶了。这不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这么多年爸爸妈妈一直在强调“分数不重要”、“第一名不重要”,可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拿第一名。始终没有一个人告诉夏梨,如果没得第一名,该怎么办。说一句“不重要”就行了吗?那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一顿火锅吃得热闹极了,因为有范阳在的地方从来都不会冷场。更何况今天还加上了一个吴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相声似的,连邻座的客人都快被逗笑了。
吃完火锅,爸爸妈妈站在店门口和姑姑姑父告别,吴桐趁机把夏梨拉到一边,拿出手机,偷偷给她看她男朋友的照片。
“我们打算明年毕业就结婚。”吴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