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我许久未见的一个故人,我回应着:“嗯,我来了。”
他将书案上的折子交予我,连带着一卷圣旨。他让我待他死后再打开。
我坐在床榻上,他将头枕与我膝间。
顾长卿轻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好似有着从未这般的放松。
他自顾自的说着,恍若回顾着他帝王的一生。
“八岁那年我遇到你,除了我生母,从未再有人那般轻声软语哄我,为我唱歌谣。”
“后来我拼了命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于是终于能有了护你的能力。可却发现你早已心有所属。”
“是我太年少轻狂,未曾懂得‘放手’二字,只觉得心爱之人便是一定要得到,才使你我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他问我,“小柳,你可曾知道盲人突然看到一丝光亮的感觉吗?”
我知道的顾长卿,我当然知道。因为与你一样,我亦是那个盲人。
13、
他说:“我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恍若是不可置信一般,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那便是光亮。于是只能拼了命的去抓它。”
当人遇到一件事情有着多样性的选择时,想来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
可是顾长卿,因着你的选择,我与你便成了自食其果。
我本向往山水之间,是你教我困于这窄窄四方的天空之下。
若是方言,他定会带我看遍四季的山川。
顾长卿说,后来太医查出来是中毒,解药难寻,他立刻便想到了是我。他没让人声张。
他说这是他欠我的。
他抚上我的脸,似是想要将我的模样刻在心底。
他喃喃着,自问自答般:“小柳,你说孟婆会给我那碗汤吗?”
“我自问有愧于你,便允我自私一回,让我忘却我所做的荒唐事…”
他说:“不记得,便是没有发生过……”
他说,“能死在你手上,真好。”
窗外的风声呜咽,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房内归于死水般平静。
我终是没能忍住,眼角落下一颗泪。
顾长卿,或许真有天意弄人一说。
若当时救你的另有其人,我未曾给予过你温暖,想来你亦会对他人意难平。
没有我,也会有别的赵小柳。
原来无论是你对我也好,我对方言也罢,在这件事情上我和你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年少时的遗憾有幸被旁人补缺,从此终其一生难忘。
罢了罢了。
顾长卿,我不恨你了。
但我仍后悔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