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财政局局长聂有智此刻的脸比五十面额钞票的颜色都要绿,他有些愁眉苦脸地给将他堵在办公室的邢修不厌其烦地解释:县里真的没钱。
邢修是到了财政局才给黄榕打的电话,简略地讲了一下夏季才早上到塑胶厂拍新闻的事情。黄榕这会不在梅山,她听了邢修的话后给聂有智打了电话。
果然如同邢修所想,聂有智接了黄榕的电话知道邢修马上就到,就准备提前离开躲一下,没想到邢修预判了他的预判。
不管聂有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邢修就是抱着今天拿不到钱就不离开的架势。
聂有智心里知道不能将邢修得罪的太狠了,一来是邢修和黄榕关系走的近,今后夏季才离开了黄榕必然会接替,自己不能在这会将路堵死;二来邢修在青干班学习认识上面财政厅的人,今后还免不了要邢修说话打招呼;再有邢修太年轻,谁知道今后山不转水转在哪碰上。
聂有智最后终于答应了给邢修三万,说这已经是将县里边边角角都给收拾干净了才弄得这点钱。等邢修不再说话,他又像是掏心掏肺地说,城市银行那会答应给塑胶厂一百万贷款,但是只给了一半,如果邢修能去将这些钱要了,那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塑胶厂的运营就不会出现资金问题。
邢修是骑着摩托车来县城的,城市银行门口没有空车位,他将摩托车停在一辆黑色奔驰旁边,到了楼体内就感到银行的中央空调马力十足冷气将这里都给覆盖了。
行长办公室在四楼,邢修进去后支行行长李志宏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对着话筒,一脸谦卑,头也不抬,只是拿眼角的余光扫了邢修一眼,似乎要表示不满。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李志宏赶紧冲着话筒点头,连声说“是,是,我知道”,脸上又堆满了谦卑。
邢修将门关上,自己坐在房间的沙发那里。李志宏将电话打完了,俯身在台历上写着什么,完全没有理邢修的意思。邢修开口说:“李行长。我是县里塑胶厂的,想从咱们行里贷款。”
李志宏的脸上没有表情,有些恍然地说:“塑胶厂?前面似乎塑胶厂从我们这贷了款还没还吧?我叫信贷科的来查一下。”
邢修:“不用查,当时咱们行答应给塑胶厂一百万,但是只到账了五十万,还有一半没给。”
李志宏:“那是前任行长管的,我刚来,不太了解情况啊。”
屋里很清凉,但是经过这大半天的奔波邢修的心里有些恼火,他脸色平静地说:“这不符合程序。前面行长的签字不是代表他个人,而是你们银行,虽然他因工作调动离开了,但仍具有法律效力。法人具有连续性。”
“连续性?”李志宏身子往老板椅上一靠,说:“理论上似乎是应该这样。但我请你先去问问梅山的领导,他们做事有没有连续性?今天出台一个政策,明天下达一个文件,到时候就知道听汇报,要结果。你们梅山多少企业欠账不还,死账呆账赖账,企业的厂房机器都成了不良资产,让我们底下人怎么做?”
邢修语速很缓慢地问:“李行长这是对梅山的哪位领导不满意?”
李志宏心里一惊,再次看了眼前的这个显得有些年轻的男人,问:“你刚才说你是哪位来着?”
邢修心里骂了一句“我是你亲爷”。这时推门进来一个中年人对李志宏说要开会了。李志宏对邢修说:“请你理解,并不是我有意为难你,你也是当家的,知道这家不好当,到处都伸手要钱,钱永远不够分。特别是我们银行,都以为我们是财神爷,其实自己口袋里有多少钱自己最清楚,而且也不是自己的钱,只是替人保管罢了。”
李志宏说着起身送客,还主动伸手和邢修握了握,态度十分客气。邢修说:“我还是希望李行长能百忙之中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梅山人会感谢你的。”
邢修离开后,李志宏问:“这人是谁?”
那个中年人摇头说:“不认识,不知道。”
邢修回到塑胶厂,下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财务已经回来了,邢修给他说财政局给的钱先进一部分材料,不能让工人明天来了又闲坐着聊天打屁。
等邢修从屋里提着甲鱼要出门,财务追出来说供货方说前面欠的钱太多了,即便再打款过去也不够欠款的,所以不能再发货。
邢修问:“我们的货源就是这一家?”
这人愣了一下说不是,邢修说:“那你找别的供货方,能少给钱就少结算,先将原材料运回来再说。之前这家不给货,让他们等着,愿意给谁供货随他的便。”
临要走,邢修又说:“一定将工人工资的钱留足。”
邢修骑着车到了樱桃那里,里面的狗只是哼了一声也不叫。喊叫了好大一会,樱桃才开了门。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色白里透红,身上穿着很单薄的衣衫粘在身上,踢拉着拖鞋的脚白的像是一道光,脚趾头像是白色的蒜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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