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名叫乌月,迁入山中居住还没有两月,但掠影对她印象颇深,不为才貌,也无关身世,他只是稀罕一个比瞳瞳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居然如此任性。
所以掠影冷静的情绪差点崩塌。
也许是少女絮絮叨叨显得格外聒噪,木讷男人舍弃掠影和地上昏迷的瞳瞳,三五步赶到窗前,一把揪住少女衣裳将人给揪了出来。
掠影挺身而上,又懵然挨了第三拳。
少女乌月对男人拳打脚踢,嘴上仍不依不饶:“快放开我,放开!不然我可就——”
掠影苦叹:“你就不该推开窗户!”
男人擒住乌月的手臂,突然迸出一团火舌。
乌月乐道:“呜啦!烧啦!”
火舌绕袖,顷刻引燃。
男人迅甩下乌月,浑如没有痛感,面无表情瞧着自身正焚烧的手臂,默默奔到溪水边,俯身浸了下去。
掠影苦苦一笑,没料想乌月这丫头,还懂点火系咒术。
不曾想男人被烧得手臂焦黑,仍能面不改色,站在溪边脸庞扭曲,将剩下那只膀臂抬到脸前,反覆看了看,又不时抬头,瞄了掠影一眼,此举虽然不是在耀武扬威,但落在掠影眼中,侮辱性倒更强一些。
皮肉烤焦的气味融入风中,飘入了更多巡狩师鼻息之间。
所以很快,掠影就听溪畔四周传来一句呼唤:“掠影你也太丢人了,怎么给揍成这幅德行?”
名为浮光的巡狩师同僚,踩着林梢叶尖,继续朗声笑:“说几句肺腑之言呗,挨打是什么滋味?”
掠影悻悻道:“你可以试试,到时候五十步笑百步,咱哥俩谁也别笑话谁。”
巡狩师浮光身材比掠影矮些,在风皇山村民眼中,身上总透着股肃杀气息,那些个曾肆虐山中的那些巨盗凶妖,大多也都被浮光降服,这家伙性子倒是不拘小节,还沾沾自喜放出豪言道,“越是厉害的对手,对我而言,越具诱惑。”
一抹蟹青色疾风扑到男人面前。
掠影摘下酒壶,打算偷偷抿上一口,然而酒壶还没沾上嘴唇,他又急忙系回腰间。
掠影眼睁睁瞧着浮光化身风中,寒光凌厉,如一道剑影笔直斩在男人身上,男人却像一根木桩,丝毫没有回击。
风刀无眼,削掉了男人鼻骨,划出了男人的肠子,血浆汩汩往外冒,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掠影深吸了口气,幽怨的瞥了眼,“这不公平啊,怎么轮到浮光出手,你就不还手任人宰割了?”
不曾想男人重伤旦夕之余,突然猛探手指,敏快如箭。
从风中闪现而出浮光膝窝一软,大腿根部顿时多出两个指洞,男人踮步起身,竟扽出肠子,缠上浮光脖颈,而后硬生生擒住浮光,就往自身肚腹里塞。
不过浮光虽被钳制,一身沛然咒力却极有分寸火候,在被腑肠半勒之时,猛然喝道:“风灵!乱舞。”
男人肠子及脏腑顷刻被切作碎肉,血雾漫天,如乱花迷眼。
浮光抹了把面具上的血珠,“掠影,哪来的这种货色,垂死非死,行尸走肉一般。”
掠影答道:“没什么稀奇,风皇大人都能现世,现在就算这不倒翁能再爬起来,我也不会有丝毫惊讶。”
男人果真有所反应,歪了歪脑袋,低头看了看七零八落的肉身,若无其事抬起头,他此刻浑身上下仍算完好的,仅剩七根手指外加一条大腿了。
浮光愣道:“如你所说啊小影,这就是个不倒翁,名副其实啊。是不是要将这人骨架撕碎了,才能让他消停下来。”
掠影抱肘当胸,思忖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要斩掉头颅?”
“浮光!”
伴随一声呼唤,巡狩师寒烟于风中飘然出现,她怀抱琵琶,柔声说道:“不必再浪费时间了,这男子明显毫无痛觉,要么是巫咒驱尸,要么,便是障眼的假人,机关傀儡之类,当心这只是个诱饵。”
四大巡狩师,浮光掠影,寒烟轻尘,在溪畔已聚其三。
巡狩师寒烟继续埋怨道:“我本不愿意来的,起初以为这里仅是个小麻烦,有掠影处置就够了。哪知你们俩毛病又犯了,掠影不懂适可而止,浮光你不懂见好就收。身为巡狩师,你们俩,捉妖缉盗能力没有问题,好勇斗狠这方面却问题不小。如何处置傀儡、亡尸、人族、妖兽,都该有不同手段,一昧死磕总不是办法。”
掠影两手一摊,说道:“我好歹身先士卒,用我英俊的脸庞,试了试敌手深浅。”
寒烟手拢琵琶弦,嗔怪道:“先要弄清,这具砍不倒的肉尸,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是否仍有同伙,在做调虎离山之类的圈套。”
琵琶弦动,曲调婉转。
少女乌月听见琵琶声,吓得赶忙溜了。
血肉淋漓的男人,仍痴痴在原地站着,忽然张口话,声如乌鸦:“确认无误,琵琶幽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