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丫鬟的工钱每月二百文,可比做洒扫丫鬟的多得太多。红叶自己算了下,这一年二两银子,自己又打络子每年赚三百文左右,姑娘和主家赏赐的东西,十年应该能够攒够赎身银了吧。
但她已经十二岁了啊,再过几年,不出意外,也会很快就要嫁人。作为婢女,被主家安排,估计也只能嫁奴仆。她不想为奴,又怎么甘愿再嫁奴呢?
要不,不嫁了吧?她这样想。
赚够赎身银,离府自立?那时候二十多岁的老姑娘可有什么出路吗?
她都理不清楚。只是暗暗叹息,心里发愁。
娘亲临终前,曾要我遵守三件事:不为奴,不为妾,不为妓。
然而,人生却来了一场玩笑,她现已为奴。
红叶正在发愁如何快速赚足赎身银的时候,没想到却等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周宝昕把她送给了固陵侯府薛姊舒。
众人吃惊不解,周宝昕也不甘。辛苦栽培两年多的药膳厨女就这样送人,她也不乐意,但没法啊。谁叫她害人在先,又被抓到把柄了呢?
今年的花朝节,未成婚的少男女是在德邑长公主的杏园过的。
那日,德邑长公主邀请了世家贵女与公子,以及享誉诸国的幽人雅士们来她的杏园赏红。
德邑长公主乃先帝长女,性情洒脱豪放,因随先夫上过战场,见识格外不同。她心里始终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有弊端,故而每年都会以各种由头遍请世家少男女来园中聚会。
因而,花朝节的杏园,说白了,就是贵族未婚男女的相亲场所。而能被长公主所邀在列的未婚公子,是举国的风流才俊,贵妇们赞同拥护,喜见乐成。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场所里,出了事。
固陵侯府三房的五姑娘薛姊舒落水了。这原也没什么,救上来便是。可就在救的过程,召国公府的独苗云世子也紧跟着落了水。
这一下,所有的事态便扩大了。原本几句话就能遮掩的事,全被爆了出来:常平县主身边的丫鬟在固陵侯府的五姑娘的酒里下了药。那酒是常平县主亲酿的杏花酿;德邑长公主的杏园进了心怀不轨的陌生男子,意欲对下药后的薛姊舒行不轨之事,薛姊舒这才选择落水逃脱;召国公府的云世子看热闹的时候,被人推下了湖。
常平县主查了半月,没查出任何结果,反而把身边的丫鬟换了个遍。
为何?全乃是熟人作案。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乃周宝昕。
周宝昕为何这么做?概因一情字误人。
三年前,周宝昕回府途中遇荣郡王,一见钟情,后频频相见,又情根深种。但她毕竟只是太医之女,身份算不得尊贵,又如何能成为荣郡王妃。不过是妄想罢了。
而改变这一身份的契机,便是听闻到太后有意选贵女伴侧的消息。
如今,常平县主身边的六个姑娘,嫁人的嫁人,离京的离京,除了静秋这个将要随父外任的,就剩下周宝昕和薛姊舒了。
如果说,有什么机缘应到她们身上的话,与周宝昕有一整之力的,也只有薛姊舒了。
薛姊舒虽也聪慧,但重在实诚坦率,到底在计谋上差周宝昕一筹。而周宝昕又感觉,荣郡王看薛姊舒不一般。这使周宝昕忌惮起来,不得不铤而走险。
如今,周宝昕已选为太后身侧,将要进宫伴凤驾。此事已有先例,过个一两年,便能得封个县主。
薛姊舒回过味来,思量过后,找上了周宝昕。
薛姊舒与她道明一切,并说明自己已知她所作为,还知她爱的是荣郡王,她不予追究的条件,便是向周宝昕讨要红叶。
哪个贵女不重名声?薛姊舒落水后撞柱,哪个不赞她一声烈女?
自己原本心虚理亏,况她目的已经达到,只能忍痛割爱,将卫红叶赠予她。
薛姊舒拿着卫红叶的卖身契,说道:“宝昕,人能克己身无患,事不欺心睡自安。人生顺在走正道,摔倒在歪道,要想成功就莫偏道。希望你也仅此一次吧。我之前还羡慕你心思玲珑敏慧,如今,是一丁点也没有了。”
说罢,薛姊舒便走出周府。她坐在马车中,等着卫红叶。
胞弟已经病了两年多了,不但不见丝毫好转,反而更加虚弱无力。这个时候,连请来的大夫都说,七公子虚弱的只能依靠食补了。
这世道,能识字的本来就是少数;医药学之繁难杂深,致使行医者更少了;而会医又会厨的,又有几人呢?
听说,宫中有两个嬷嬷倒是会做药膳,只是正被妃嫔重用,哪能借的出?有些勋贵人家也有备一两个略懂的,她曾仔细查过,只懂皮毛而已。
周宝昕乃太医之女,她调教出的药膳女会不会更好呢?薛姊舒无从断定,但有机会讨要过来,为何不呢?
听到消息的卫红叶一脸懵。
她算什么?物品吗?还可以今天属于这个人,明天属于那个人?也难怪娘亲不让她为奴为婢了。
冬雪惊讶非常。她知道,红叶每多会一样东西,就会比她重要的多。但这重要到送人的地步了吗?对于这个问题,冬雪不得不重新思索起来。
她帮红叶整理东西,和红叶话别:“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谁家的丫鬟们不是这样的呢,一起伺候主子到老。便是嫁人了,也只是在外面为了主子的事忙活。
红叶也叹:“世事难料。”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婢女服是周府的,原该留下,身上这件直接穿走;打好的几个络子红叶也不愿意拿着走了;剩下的就是日常赏赐的首饰,还有每月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