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用过晚膳后,谢老夫人传崔寄梦过去聊天,看到外孙女进来,老太太把她招到跟前,炫耀私藏的宝贝般打开边上的食盒,“乖乖,看外祖母给你留了什么?”
崔寄梦一看,食盒里有两个白玉糯米糕,圆润白腻,十分诱人。
谢老夫人见她呆呆地看着糕点,笑容愈加和蔼:“好孩子,今天没吃过瘾吧,外祖母也觉着这东西好吃,可惜我老了,吃多了容易积食,你都替外祖母吃了吧。”
外祖母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子,崔寄梦心中一暖,祖母去后已好久没人把她当孩子哄了,她小心捧起白玉糕。
想了想,还是把顶端的樱桃取下来,递给谢老夫人:“外祖母您吃。”
"哎哟,瞧你这孩子真懂事!"原本樱桃在谢府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件,但外孙女把它献给自己的举动,让谢老夫人体会到了市井人家祖孙俩相依为命,连一块肉都要夹来夹去的温馨。
老夫人笑眯眯地接过樱桃,“好孩子,你怎知道外祖母馋樱桃!”
祖孙二人有说有笑地吃着,一个糯米糕下肚,谢老夫人又拿起一个,“还有一个呐,多吃点,看你瘦的。”
崔寄梦最近不敢多吃,忙推拒:“多谢外祖母,我有些撑,实在装不下了。”
话刚说完,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随即她记起来了,她时常在梦里说过这样的话,顷刻间腿又开始不由自主软抖了,好在外祖母未曾留意。
谢老夫人望着白玉糕,忽而想起今日请安时,长孙也吃的津津有味。
说来这俩孩子有些同病相怜,一个自幼父母双亡,一个打小父母不和,都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孩子。
老夫人唤来贴身嬷嬷,“把这剩下的一个送去佛堂给大公子吧。”
崔寄梦正愁没有借口去佛堂,闻言接过话,“外祖母,不必辛苦嬷嬷,我正好顺路,一会回去时我顺道带过去吧。”
“好,那可好!”对于外孙女体恤人这一点,谢老夫人很是喜欢。
暮色四合时,崔寄梦同外祖母道别,带着食盒连同谢老夫人嘱咐帮忙放在佛堂供着的一沓经书,在采月陪同下往佛堂去。
到了佛堂门口,崔寄梦让采月在外头候着,独自进了佛堂。
佛堂书房里。
谢泠舟正坐在案前批阅公文,在他膝上,蜷着那只小白猫。
看到棘手之处时他思索得入神,手上抚1摸的动作也停了,猫儿不满地喵了声。
谢泠舟目光依旧不离案牍,淡淡指责:“她可比你听话多了。”
小猫好似真的听懂了,乖乖地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不再出声。
又看了几份公文,忽然传来一声熟稔的呼唤,谢泠舟下意识地低头。
猫已睡着了,还是那只猫,他不由笑自己,本是骗迎雪的话他反倒信了,继续埋案牍,但不一会,那声音又出现了。
谢泠舟倏而抬头,透过万字纹花窗,见崔寄梦拿着一个食盒,立在佛堂中。
她还是那般拘谨,未经许可不敢擅自闯入,只双眼却不像平常那样规矩地低垂,杏眸流转,细细打量着佛堂陈设,眉头越蹙越紧,耳根子也越来越红。
谢泠舟近乎屏息凝神,盯着崔寄梦的面庞,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张雪白小脸上充满了惊恐、疑惑、不敢置信。
随即面颊变得绯红。
她的一切反应,都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去了,谢泠舟握紧双拳,眸中暗藏波涛。 正堂中。
崔寄梦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周遭一切。
佛像的底座的确是檀木做的,在梦里,谢泠舟会从后方伸出手,青筋凸起的大掌覆在她手背上,十指相扣一道扶着此处,她甚至还记得这底座的边角硌得慌。
低头一看,地上蒲团亦是有两个,在梦里时,一个垫在膝下另一个垫着手心,她的手和膝盖会不住前前后后地动,带得蒲团也在地上来回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目光移向两侧的门,崔寄梦已记不清梦里有没有这扇门。
只依稀记得往里走是书房,之所以记得,是因谢泠舟曾抱着她往里走,每一步都无比难挨,因而印象也格外深刻。
那书房里,有许多书架,还有一扇窗,窗子一侧是那张黄花梨的书案。
书架和窗台都硌得慌,而黄花梨书案虽平整,却也冰凉凉的,手掌撑在光滑如镜面的桌上,会出哧溜哧溜的声音。
每个佛堂的佛像都会有底座,佛像前也都会摆着蒲团,这不能说明什么。
得看看里间是否也和梦里的一样。
但未经主人许可,崔寄梦不好擅闯他人书房,尽管无颜面对大表兄,但为了弄明白那些梦境是怎么回事,她还是压下羞耻,朝着里间的方向轻轻唤了一声。
“大表兄?”
无人回应,她稍稍提高了声儿,“外祖母唤我送点心来了,表兄你在么?”
依旧没有动静。
崔寄梦有些不甘心,她面皮薄,好容易有个名正言顺又不越礼的机会进书房,错过这次机会,她实在开不了口。
于是走到门前,抬手欲叩门。
还没碰到门,门先从里头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