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锦文颔,然后转换了话题:“给我两罐草莓汁。”
克洛同往常一样把草莓汁放在吧台上,何锦文留下了一张百元大钞。他站起身来,打算找个角落,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宁静时光。
目送少年离开吧台,克洛扫视一圈酒吧里的客人,酒客们沉默的啜饮着杯中澄黄或是白的液体,没人有要和中间人谈话的意思。少数的几个人上吧台只是为了续杯而已。他又看向窗外,天空已经裹上了黑色的大风衣。寒风放纵的扑打着窗户,后者显然不堪重负,嘎吱作响。夜晚,宁静而又可怖的夜晚已经提早降临在鬼魂街的上方。
看来今天可以早些打烊,克洛想。
一阵富有节奏韵律的敲门声传入耳中时,他不由得感到几分惊讶,杀手从来都是不敲门的。但职业经验还是让他迅的反应过来,道:“请进,欢迎光临猫鹰酒吧。”
推门而入的两人几乎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几个老资格的杀手都微微睁大眼睛。虽然她们穿着还算符合南区“风土人情”,但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北区或是东区富裕阶层的气质。换言之,像她们这样的人,就不该出现在猫鹰酒吧这样的地方。
这对组合乍看之下像是母亲带着孩子。“母亲”紧紧的抓着“孩子”的手,快步走到吧台前,带着紧张和几分怀疑开口道:“这里有饮食吗?”
克洛摇摇头,道:“如您所见,只有酒和……饮料。”他注意到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正看着何锦文的方向。准确的说,是他桌子上的草莓汁。
母亲看着他,眼睛里闪着警觉的光。克洛不动声色的和她对视着,仿佛是在接受审查一般。接着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位普通的母亲。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会是对立方。
“艾莉夏,我要喝那个。”女孩指了指何锦文手中的草莓汁,语气不是在央求,更像是在命令。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累了,要歇一会。”女孩说着,坐到了吧台前的椅子上。
直到这时,克洛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进到酒吧里的“母女”二人。
女孩看起来十六岁左右,正值幼稚和成熟并存的年纪。她留着粉色的双马尾,长度能垂到腰部的位置。身上在南区随处可见的校园制服——白衬衫配格子短裙。她的脸上洋溢着青春期女孩特有的自尊和喜悦,还有对事物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她尚未完全脱去自己的稚气,身材娇小,体态轻盈。克洛注意到她在椅子上随意的晃动着双脚,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真可怜,这份好心情待会就会被破坏殆尽了,他在心里叹息着。十六岁,正是最惹人怜爱的时候,但猫鹰酒吧顾客的怜爱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被称为艾莉夏的女士留着棕色的齐耳短,一举一动都符合她的手身份——一位尽职尽责的保镖,可惜身上的廉价T恤被她漂亮的穿反了过来。她身边的女孩显然注意到了,但后者故意没去提醒她。艾莉夏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戒备的神色,留意着酒馆内其它人的动作。大多数杀手都在观察她们,其中有几个已经掩盖不住自己不怀好意的想法了。
“你在愣什么?刚才他拿的东西,也给我点一份。”少女半是呵斥的对艾莉夏说。
艾莉夏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对克洛说:“草莓汁,请来一份。”
“我们这里的饮品最低价都是一百块,您确定要点吗,夫人?”
这个暗示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艾莉夏准确的领会了克洛的意思。但身旁的女孩却抢先开口道:“一百元?什么草莓汁要卖这么贵,做生意是要守诚信的你不知道吗?”
“小姐,”艾莉夏压低了声音急切的道,“我们要不要……”
但女孩却瞪着克洛,提高了嗓门继续她的控诉:“就算考虑到市场因素,稀缺品也不应该卖到这个价格,你想干什么?这不可能讹到利润。”
完了,克洛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可以选择不点,客人,而且这里马上就要打烊了。就我所知穿过两条街就有一间咖啡厅,他们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而且价格比我们这里合理。”
“恐怕这不是我点不点的问题,”女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听起来刚才的价格是你故意说的吧?这就是你的服务态度吗?你们的老板在哪?我要见他。”
“我就是老板。”这句话被克洛活生生的吞了回去,他以彬彬有礼但是冷漠的口吻道:“老板有事不在,现在是我做主。这里要打烊了,有什么事您可以下次再来。”
女孩瞪大了双眼,但还没等她再次作。一个瘦削的杀手已经晃到了把台前,带着几分哂笑意味的口吻道:“别这么死板嘛,麦迪逊先生,给这位顾客一罐草莓汁,我请客。”
克洛看着眼前的杀手,“蝰蛇”范科西在圈子里没有那么强的身手,在声名狼藉这点上鲜少有人能和他一较高下。时值深秋,他却穿着黑背心和破旧的七分裤。他的头被染成了奇怪的紫色,只留下额前的一小撮。虽然看起来更像是寻常的小混混,但克洛深知他绝没有那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从柜台底下拿出一罐草莓汁。同时不动声色的给了艾莉夏一个警告的眼神。作为中间人,他只能做这么多了。
艾莉夏对此心领神会,她迅的起身挡在“蝰蛇”和女孩面前,道:“不必了,阁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还没到需要接济的地步。”
女孩似乎也理解生什么了,她躲在艾莉夏的身后,说:“你说的对,我们走,艾莉夏。”
范科西咧嘴一笑,艾莉夏突然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他的目标不是她身后的女孩。“蝰蛇”轻轻向前滑出一步,下一刻她便脊背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不轻不重的抵在她的腹部,同时范科西轻声在她耳边道:“我想你不介意留下来喝一杯吧,小姐?”
艾莉夏一动不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颤抖,范科西都要为她喝彩了。她安然道:“小姐,我想失陪一会,能请你先出去吗?”
“那会是一样的结果,艾莉夏,你不走,我就不走。”女孩抓着艾莉夏的衣角紧张的说,她的判断是准确的。她这样的女孩,根本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在南区走过两条街的距离。
艾莉夏咬了咬牙,她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以平静的口吻对范科西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我说的够明白了,我想请这位小姐喝一杯,仅此而已。”
他不可能让步,艾莉夏深刻的领悟到这个事实。鞋底藏着一把小巧的手枪,她自己也不是泛泛之辈。但在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况下,能全身而退的概率……
“喂,范科西,你不会打算吃独食吧?”一个浑厚的男中音突然插入了两者的对话。声音的主人是个虎背熊腰的男子,穿着黑色的大衣。棕色的头乱蓬蓬的长着,胡子倒是剃的干干净净。他的左眼处留着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让他破相的同时也增添几分可怖。“狼爪”瓦沙克走到离两者一步远的位置,听起来懒洋洋的说:“这小妞长得这么正点,便宜都给你占了?”
“这个嘛,等我……”范科西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瓦沙克冷不防的把右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喂,这是什么意思?”这一下可出乎范科西的意料。他试图让左肩摆脱瓦沙克的手掌,但后者却牢牢黏附在他的肩上,而且颇有警示意味的捏紧他关节的位置。
瓦沙克默默的看着他,然后说:“没什么意思。”
“所以这就是全部的意思?”
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而后,范科西不屑的笑了:“早就听说‘狼爪’是个对着女人下不去手的怂包,没想到真实情况和传言有这么大的差别啊?”
他的冷嘲热讽对瓦沙克似乎根本不起作用,后者淡淡的道:“是啊,传言不过是迷惑人的东西罢了,也许‘狼爪’的称号也是名不副实。”
范科西感到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握得更紧了,瓦沙克的意思很清楚。他不愿去想象这只手能把他的肩膀握成什么样——也许瓦沙克想捏成什么样就能捏成什么样。
但范科西可不想把吃到嘴边的肉吐出来,刀尖轻轻的往前送了送,抵在艾莉夏柔软的腹部上。后者似乎想要后退,最后还是站在了原地。
艾莉夏的动作非常轻,但逃不过这些刀尖舔血者的感知。范科西感到瓦沙克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配合着没让刀尖更进一步,却朝瓦沙克讥笑一声:“真没意思。”
女孩紧紧的抓住艾莉夏的衣服,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后者身旁,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她睁大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酒馆内焦急的搜寻着,但这里不会有她可以求援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