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微微抬起手,九石与女仆熟练地搬来隔间的东西,将它们一一摆到石桌上。
午餐,或者说晚餐并不丰盛。
几颗类似土豆的褐色块茎被放在中央当做主菜,剥是剥了皮,有没有用清水煮过就不知道了。
靠近祭司的一侧多了一大陶盘五颜六色的蔬菜藤,算是没有沙拉酱的沙拉,九石手边则是用树枝串起来的几串烤肉。
女仆恭恭敬敬地将一只陶盘放到姗姗一侧,里面放着几个敲碎前端蛋壳的鸟蛋。
最后,三盆冒着热气的汤被分别摆到他们面前。餐齐了,女仆垂着手退到隔壁,帘子挡住了她佝偻的身影。
姗姗低下头看了一眼颜色不明的蔬菜汤,差点干涸的口水继续分泌起来。渴成这样,就算有毒也得喝。
她小心地碰触陶盘的轮廓,呼地吹起边缘的汤。
呵。一声冷笑惊地姗姗抬起头,与祭司淹没在黄昏中的瞳孔撞了个正着。
她偏开眼睛,盯着汤面上飘着的菜叶子:呃要祈祷吗?
祭司也移开目光,他端起碗直接咽下一口:这里没人。
姗姗看了一眼九石手边的短刀,将疑问咽了下去,安静喝汤。菜汤很清淡,菜叶有小刺,非常涩嘴。
植物块茎入口绵软,像奶油一样的质感化在嘴里,然而一点味道也没有。
除了烤肉还有肉类本身的味道,其他一概不甜不闲,寡淡到极致。
她细细咀嚼着勉强能吃的食物,回过神时却现九石和祭司重新走到了门口。
祭司冷漠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似在责备她的笨拙。
姗姗连忙站起来,把碗筷递给过来收拾的女仆:要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唯有星星照耀在夜空。
九石举着火把走在最前方,黑漆漆的街道中看不到人影,只有细碎的砂石刺激着脚底。
他们沿着踩踏的痕迹爬上山坡的另一面,姗姗站在山坡上往下看,人群原来聚集在坑底,另有几个特别高大的人守在边缘处。
数十人围着篝火绕成一圈,被坑底的火光照出一轮扭曲绵长的倒影。他们靠得那样紧,一动不动,最前排的人甚至任由火星跳上自己的膝盖。
夜风吹起祭司的长袍,他幽灵般的降临让火堆前的男男女女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那些或虔诚或恐惧的眼睛在火焰中升腾。
祭司坦然接受目光的洗礼,他伸出手微微按下:你们做得很好但不够好。
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他穿戴整齐,诚惶诚恐:祭司大人,请您明示!
长冬将近,城墙的建设却如此缓慢,这让虔诚的人们何以抵御野兽?
长冬?现在还是夏天吧。姗姗不动声色地看向坑底的人们。
没有一个人反驳祭司的话,出声的男人匍匐在地上:我们、我们实在是太懒惰了。
很好。
祭司忽然赞同地拍了拍手:很好,你们认识到了错误,懒惰多么致命啊!女神大人将火焰赐予我等,让暖夏降临人间。但有些人却辜负了女神的慈爱,在如此迫切的时候偷懒!
姗姗注意到,坑底的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一部分人麻木地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另一群人则眼含热泪,用指甲挖蹭皮肤、额头撞地甚至用巴掌击打脸颊。 没等姗姗弄明白区别的原因,祭司上前一步,凝视坑底的人们:若是女神大人怀疑我等的虔诚,一定会收回恩赐,生者在长冬中冻死,而死者则要永远徘徊在森林里,被野兽吞食!
他的声音猛然下沉,九石适时上前,抽出一条粗糙的短鞭递给人群之外的守卫。
姗姗的双手微微捏紧,她站在祭司的背后观察火堆前的人们:这些人与现代人长得很相似,但在某些地方却又并不相同。
即使忽略掉部分类似角与锋利指甲的特征,里面裹着草裙、兽皮的人不论男女都比现代人高壮许多,比她熟悉的成年人高出至少一个头,只有身体比例还算接近。
这么看来,在她眼里称得上高挑的祭司,在这个世界算是瘦削矮小?
啪嚓!凭空一声脆响打破了姗姗的胡思乱想,她猛地抬起头,只见短鞭在人体上绽出一串血花!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手刚一抬起,就被祭司轻轻攥住,严寒顺着指节蔓延过来。爪尖扣在手腕上,只要一用力就能刺破动脉。
围着篝火的人们反而没有任何抵触,他们近乎愉快地四散开。
鞭子只有一条,不能同时抽打所有人。
于是一部分人半蹲下来,膝盖抵着土堆,另一部分人则用树枝或是石子,习以为常地在他们身上刮出一道道伤口。
这样故意的折磨彷如一种欢乐的仪式,一种格外开恩气氛诡异地缓和下来。
姗姗控制着自己的颤抖,压低声音询问:祭司,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祭司和她并肩站着,用厌倦的眼神看着下方:他们正在表现对女神的敬仰。
为了什么
为了女神。祭司微微侧过脸:城墙的进度非常迟缓,这些奴隶必须得到惩罚,不然女神将会在冬日惩罚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