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支鎏金累丝梅花簪,可花了他一年里所有的积蓄呢。
居云岫眼眶热,不是因为头上的礼物,不是因为那背后的一整年积蓄,只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如期而归。她看着战长林因奔波而不修边幅的脸,伸笔在他鼻梁上画了一笔。
笔没有蘸墨,这一笔不是惩罚,至于是什么,彼此心里都清楚。
战长林由着她,画完后,向她摊手。
“我的呢”这是讨要礼物的意思。他的生辰是七月十一,就在半个月前,他在信里说了,希望这次能补给他一份礼物。
居云岫故意说“没有。”
战长林嘁一声,似也不恼,起身说“行,那我走了。”
居云岫匆忙起身,因为醉意微醺,身形摇晃,战长林转身扶住。
肢体接触刹那,彼此都似被电触过,心尖一颤。
案几上的那支笔跌落在地,璨月正巧进来查看情况,听到动静,出声“郡主”
“无事。”居云岫凝视着战长林深黑的眼睛,“不要进来。”
璨月已瞥见内室里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赧声应是,贴心地关上房门离开。
战长林笑,凑近居云岫耳朵“你喝酒了。”
声音压得低,听起来,像也是醉了一样。
“我乐意。”居云岫声音低,可是气势不甘下风。
战长林仍是笑,收回手,握拳后,把手臂横在她面前,给她扶。这是不占女郎便宜的姿势。
居云岫扶上,却没动,与其说扶,更像是抓。
战长林不解,片刻后,眸底忽然焕光亮。
她意思是别走
战长林抬头,对上居云岫静默羞涩的目光,胸口如擂鼓。
“我想下棋。”居云岫找借口,想要留一留他。这一夜,她等了这么久,她不甘心就这样放他走。
“我偷跑回来的。”战长林解释,想说还要尽快赶回沧州去,可是后面的话他不再能说出口。
“别跟王爷告状。”婉拒的理由在喉咙里千转百回后,变成一句请求,战长林商量,“不过下棋就算了,我很累了,没那脑筋。陪你说一会儿话,怎样”
居云岫听得“很累”,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动了动,松开后,朝床榻方向走。
战长林又一怔,不知该不该跟上。
及至床幔前,居云岫坐下,从床上抱了一床丝绸被褥扔在地上。战长林莫名,看了会儿后,心神一震。
这是要他在这里打地铺过夜
“不是说很累”
许是察觉到他的怔忪,居云岫出声,战长林受宠若惊地走过来。
他确实很累,从沧州赶回长安,他骑垮了三匹马,今夜本来是想离开王府后,随便找个客栈休憩一下的,谁知竟会碰上眼前这一幕。
战长林喉结一动,提醒“男女同室而眠,可是很不合礼数的。”
居云岫不做声。
战长林再次提醒“你如今十五了,是可以跟人议亲的女郎了,要是被旁人知道曾跟我同室而眠过,可就没有郎君敢”
“那你走吧。”
“我不会说出去的。”
战长林说完,人已铺开被褥坐下,后背靠着床榻,头转向居云岫。
居云岫不同他对视,脱下鞋袜后,爬上床榻,拉过另一床被褥,合衣而躺,脸朝着里侧。
战长林扯了扯她被褥“不是要说话你背对着我,我怎么跟你说”
居云岫于是转过来。
二人一人躺着,一人坐着,目光交汇。
战长林忽然就笑了。
屋里仅有案上一盏烛灯照明,床榻里外都很黑,居云岫的脸颊在夜色里热“笑什么”
战长林真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可是又不敢轻易问,不舍得就这样问。回应着居云岫的凝视,战长林道“可以别那么早议亲吗”
居云岫道“为何”
战长林拐弯抹角“有人想娶你,可是聘礼还没攒够。”
居云岫道“谁人”
战长林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