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茴搖頭:「我聽說的故事,與長老講的不一樣。據傳很多前,有位美麗善良的女子與一名男子相戀,後來男子不告而別,女子日日垂淚,也沒有等到心愛的情郎回來,後來她的身體化作了女神山,她的心臟變作了女神城。從此以後,女神城便一直流傳著他們的故事。」
黑長老:「為了紀念他們悲傷的愛情?」
「不。」玖茴反駁:「是為了告誡後世的女子,不要為了情愛迷失自己。」
「玖茴,女神城就是……小城?」南碸憶起小城古老破舊的模樣,還有城門上方辨認不清的斑駁字體,從未想過,這個不起眼的偏遠小城,竟有這樣一個名字。
「城志里是這樣記載的,不過大家已經習慣了稱呼它為小城。」玖茴輕嘆:「再美好的名字,若是被人慢慢遺忘,那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您說對不對,黑長老?」
玖茴回頭看向陣中的黑長老。
「被遺忘,被拋棄,是天下生靈最擅長做的事情,人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黑長老諷刺地一笑:「善變又虛偽。」
「這話有失公允。」玖茴反駁:「人族確實不缺見利忘義者,但人族同樣不缺大義者,所以讀書人為義者著書立傳,百姓為仁善者建廟修觀。」
「長老何不去人間界走一走,看看觀廟中有多少百姓捧起來的人神。」
「世人多平庸,可能他們無大善,但也無大惡。若天命有眼,不該以某部分人的惡,來衡量所有生靈。誰行惡,便懲罰誰,若因部分人懲罰眾生,是對善者不公平,天命之下,應有公道二字。」
「五百年前,若有人如你這般站出來,就不會有今日之大劫。」黑長老沉默許久,一步一步緩緩走出仙鼎大陣。
失去靈力維持的仙鼎陣開始劇烈顫抖,整個大地都在發出痛苦的哀嚎聲。
天地間人類渺小如塵土,面對大地的憤怒,飛舟上的普通百姓嚇得瑟瑟發抖,抱作一團。
「這一天來得太晚了。」黑長老看著飛舟上哭泣驚懼的百姓,「五百年前是天命給你們最後的一次機會。」
「什麼意思?」各宗主面色慘白,「難道……」
難道五百年前,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天命給了你們兩次選擇的機會。」黑長老望向風雪陣外某艘飛舟:「第一次,九方家族在魔族手中救下無辜女子,被魔族屠滅滿門,當夜九方家族哭聲、慘叫聲響了整整一夜,卻無人前去搭救。」
「附近的家族因擔心被魔族報復,屍在府邸中放了十幾個時辰,直到匆匆趕來的九天宗讓他們入土為安。」
「九方家族一共二百九十九口人,唯有一人活了下來。」
「那個傳說中下凡歷劫的神君,也是九方家族慘死的一員?」玖茴恍然明白過來,難怪妖界查不出,死於萬年前的惡妖也從未聽聞,只因眾生總是下意識以為,神仙到凡間歷劫,生來就應該高貴,應該凌駕他人之上。
黑長老沒有回答玖茴的問題,而是繼續講了下去:「歷劫歸天的神君雖恨人心冷漠,但是仍舊願意給世間一個選擇的機會。」
「不死樹救了不少人,而你們卻逼著她走向了死路。」黑長老輕輕一拍,仙鼎陣消失:「以蒼生大義為理由,吸乾了她惡血,熬碎了她的骨。」
「木棲死去的那夜,若她還活著,只要熬過子時,瘟疫就會停止擴散,洪水也會退去。」黑長老笑得嘲諷極了:「是你們自己選擇了死路。」
黑長老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可是他的聲音卻清楚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
「來人啊,這裡有人吐血了!」
操縱飛船的姑娘走到吐血的步庭身邊,她冷漠地看著他,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道:「花還有重開時,而人卻無回路。」
身為妖族,面對害死甘木靈樹的人,沒有動手殺人,已經是極大的克制。
她走到船舷邊,望向扶光山中的玖茴,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步庭低頭看著掌心的血,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
是他錯了嗎?
是他錯了嗎?!
秋華踉蹌兩步,幾乎站立不穩,玖茴伸手扶住了她。
「我沒事。」秋華似哭似笑,她望著翻騰的天空,雙目含淚:「所以木棲本可以好好活著,對不對?」
無人回答她的話,在場諸位宗主甚至不敢迎視她的目光。
「以無數生靈的性命來試探人心,真是高高在上的神靈。」玖茴卻沒有因為黑長老的話產生絲毫動容:「五百年逼著木棲赴死的那些人,確實行差踏錯,可是神靈輕描淡寫的一個機會,用了多少性命去堆砌而成?」
「那些死於洪水瘟疫之中的普通人,他們何曾有過選擇?」玖茴指向飛舟上的百姓們:「他們生於平凡,長於平凡,所求的不過是安居樂業,他們又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神靈輕飄飄的一個考驗,就讓他們死於瘟疫洪水之中。無數人、妖、魔死去,神靈可曾為他們低下過高貴的頭顱,哪怕僅有一次?」
「五百年前綿延不斷的墳冢,無人安葬的枯骨,母泣子、子悲母的絕望哭聲,上蒼可曾聽見?」玖茴不解:「你們都說憐憫眾生,都在指責人性,難道他們不是眾生的一員,他們的善就不是人性?」
仍在恐懼中的普通人聽到這話,茫然四顧,是啊,難道他們不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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