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一段时间,这些愿望都可以实现。”
“是吗?”一接触到希望,云漠光反倒冷静了下来,“我的运气真的很好。前天晚上你与柳姐姐在一起,没打扰你们吧!”
薛檀枞意识到一时半刻解不开她的心结,“那时我们正在争吵,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们再争吵,都没有放弃过彼此。哪怕她做的事多么不可理喻,我敢断定你都没有想过要断她的后路吧。萧泊舟说得对,白一赤九,天长无绝,薛檀枞和柳白樱是天生一对了。年少时想不明白的事,长大后很快就能想通。”
没想到重逢的喜悦越强烈,认清事实的悲痛越酸楚。白一赤九,天长无绝,这句印在心里的魔咒,逼着她去正视现实,薛檀枞摆在内心的第一位不是自己。
顿时间,满头思绪翻江倒海,肺腑间破斧沉船,哪间心房都不是滋味。
薛檀枞直摇头,微俯下身耐心解释道:“不,事实同你想象的不一样。白樱向师父辞行,言明下山报仇之意,令师父大怒,严禁我追随此举。门主听说后同样震怒,直言白樱的武功练到当前的程度,道不是道,法不是法,简直是前功尽弃。可白樱拒不听从劝诫,依旧孤身一人穿边境、下江南,隐姓埋名,调查当年的真相,为的是我和她共同的亲人。袖手旁观,绝非君子所为。此番前来,我要帮她彻底完成心愿,斩断我们之间的牵扯,好——让薛檀枞这个人只属于你。”
骤然听到薛檀枞的表白,云漠光的内心属实慌乱,“不是祖父的吩咐?”
“此番下山,门主的确叮嘱我一定要带你回家。但我保证,我接受这项任务是因为我自己愿意。”
“回家?”云漠光浅浅一笑,暗含无奈,“我永远回不到额济纳的那个家了。”
“在兴庆,到底生了什么?三年前,我刚刚抵达天山脚下,你与没藏岐订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无极门。本是件喜天同庆的好事,转眼间急转而下,你跳崖身亡。”薛檀枞克制的谈起曾经经历过的绝望时刻。
三年前,薛檀枞沿着来时的路返程,一路上银河坠地、萤火升天,风景依旧。然而只待孤身一人时,万般美景没有了云漠光的陪伴,都了然无趣。尤其回到圣墓山的那一夜,云漠光闯入了他的梦境,就在梦醒时分,他明白了自己的压抑克制的心意。本是强迫他下定决心的一个契机,哪知回到天山之后,传来了令他绝望的消息。
那一束生命的光芒,没有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离他远去了。
云漠光以一种淡定的口吻剖开血淋淋的真实,“命运弄人,秋猎道场大出风头,令萱儿的姻缘落到我头上。往后的一切劫难都因此而起。没藏氏权势熏天,他的姑姑贵为皇后,想要攀附的家族不在少数。半年后,父亲带我去宴席赴会,有人暗中设计令我酒醉,引皇帝内侄到我幡帐,意欲毁我清白,我醉酒下手不知轻重,失手伤人致死。为了保全家族,我不得已跳崖自尽,平息众怒。”
“是谁陷害你?”
“回过头想,可疑之人众多。千利神弦、卫慕莘?甚至,不止有她们。直到没藏岐和卫慕莘联姻,野利兄弟来追杀我,我才有了一点头绪。谁受益最多谁嫌疑最大。但问题是,没藏岐和卫慕莘怎么现我没死呢?”
“悬崖下的那具尸体瞒不过所有人的眼睛,就算再相像,总归是两个人,总会有蛛丝马迹。但最主要是因为——”他表情变得冷峻,“勒喜告诉我,有入境的宋人拿着你的画像在兴庆打听你的来历。”
“我的画像?”
“我最初也纳闷,便找了一张来,没想到画的真的是你。用的是上好的生宣,久折不破。”薛檀枞提醒道。
奇怪!
“确定是宋人在打听?”
“没错,他们身上带着通关文牒,错不了。”
云漠光提心问道:“画像能不能让我看一眼?”倏忽,她想到顾晚晴的一句话,蒋术奇曾经画了不下十幅!
薛檀枞从怀里掏出来递给她,“就是这个。”
云漠光开起玩笑,“好在眼泪没渗到纸张上。”纸张雪白柔韧,倒与梧桐谷的用材甚为想象,画法笔迹倒也相似。以她对蒋术奇的了解,几乎可以认定此画的来历。她百感交集,问道:“所以没藏岐和野利兄弟才顺势找了过来?”
薛檀枞点头,“来人秘密进入西夏境内,画像在兴州、庆州两地沿途散播,正好是没藏歧的地盘。以他的精明能干,定会察觉有异,复查尸身。勒喜为没藏歧当差,得知消息传信至天山,我依门主的嘱托在兴庆落脚。到了兴庆,果然现这伙人,足迹遍布茶楼、马场、酒肆、寺庙各大场所,无不在打听关于你的消息,甚至决定去贺兰山寻访调查。若你假死之事被揭穿,伯宁家将都背负欺君之罪,后果不堪设想。对此,我不得不采取了手段。”
薛檀枞知道云漠光向来心善,不会轻易触碰她的底线,何况事急从权。为了保护家人,她不惜背负罪责,不惜假死谢罪,不惜远离故土,怎么能因外人前功尽弃?
“去调查我的人,现在在哪?”云漠光声线变冷。
“死无全尸,我没有让他们活着离开西夏。但如今看来,我行事欠妥,没想到你与孟松承交了朋友。”
云漠光的心咯噔一沉,“他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