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陈公子。喊我小枫就好。”
孟松承皱起了眉头,看来云漠光的戒心没有降低,两个人要从始至终用假名字来交流了,但通过旁敲侧击了解身世应该不难,“小枫是哪里人?看着不像我们中原的姑娘。”
“实不相瞒,我打小在西域长大,确实不是中原姑娘。”
“西域据此相隔千里,一个姑娘家缘何跑到这来?”
云漠光无可奈何的叙述道:“有位恶霸欺负妹妹,所以我把他杀了,只好假死远走不牵扯家人。”
上次去江宁的路上,云漠光也会给出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今天的说法,对于孟松承而言十分的意外,毕竟按照云漠光的高傲形象,是无法将她与落魄联系在一起的。
“那家中的父母和妹妹……可还好?”
云漠光笑得开心,“自从我离开家以后,生的都是好事。妹妹马上就要成亲了,真好。”
“你很勇敢,你的妹妹也会为有你这样的姐姐而感到幸运。”
云漠光收敛了笑容,“不,是因为有我这样的姐姐,妹妹才会遇到不幸。我很幸运有这样的妹妹,她本该怨恨我的。”
“小枫,抱你回去吧。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把伤养好。”
“劳烦陈公子。”
孟松承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的走回茅屋。途中,云漠光闻到身上的衣裳夹杂着一股清幽的白檀香,“陈公子,你喜欢熏白檀的味道?”
“家中有几株白檀,家母甚是喜欢,便命人做成香料。后来家母病逝,这个习惯便保留了下来。”
云漠光也觉这番萍水相逢却交浅言深的关系很是奇怪,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面对熟人叙述真实的自己反倒困难。
“我记得自己被扔到死人堆里,那个味道简直是……好在后来晕死了过去。后来闻到一阵白檀香,迫使我焕了生机。话说回来,陈公子怎么现我还活着的?”从醒来后,云漠光便对此问题存疑。
“我是落榜的考生,回潭州老家路过此地,无奈遇上大雨,便躲进了山洞。”
“真是有缘啊。”云漠光笑笑。
等到“陈宋”一走,云漠光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便费力坐起来,检查右腿的伤势,突然她找准折断的位置,力一扭一接,把错位的骨骼恢复原位,彻骨的疼痛令她青筋暴起、满头大汗。
刚刚劈砍好长条木板的孟松承正好撞见这一幕,差点“云漠光”三个字喊出声,“这是做什么?何苦要自己动手呢?”
疼痛缓缓散去,云漠光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她浅浅笑着,安慰道:“陈公子,别担心,我是个大夫,知道下手轻重。我已经昏迷了好几日,等到骨头长死,再正骨怕是要受更多的苦。加上此处地处偏僻,陈公子赶路回家,我不想耽误你。”
孟松承沉默了许久,“我虽是书生,但推拿正骨之法也不陌生,剩下的几处交给我吧。”
纵使失明无法视物,但“陈宋”的细心周到悄无声息的获得了云漠光的信任。紧接着,孟松承帮她把其余几处骨折矫正,并用夹板帮她固定。实在是没想到“陈宋”一介书生,对于正骨之事如此擅长。
云漠光迫使自己打消怀疑的念头,可双手还是不自觉向前抓到了他的衣摆,指腹下的衣摆纹路清晰,绣着细细的云纹。
“怎么了?”孟松承也害怕她识别出自己的身份。
云漠光摇摇头,“厨房里的鱼汤快好了,我闻到了。”
孟松承笑笑,“我去盛给你。”
当“陈宋”将碗放在她的手心,云漠光满怀感恩,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她这缕飘荡了几日的幽魂终于有了着落。
“陈公子,鱼刚下锅的时候我就闻到香味了。”鱼汤的鲜美清香早就侵入了她的鼻腔,“你的手艺可真是了不得。”
这几句话对“陈宋”很是受用,“见笑了。赶明天,逮几只鸽子给你补一补。”
云漠光埋头喝汤,道:“陈公子作为书生似乎很适应野外。”恍惚间,刚才将碗塞到她掌心时,似乎“陈宋”的掌心有粗茧,是常年手持兵器的表现,不由再次怀疑“陈宋”书生的身份。
“陈公子,这件衣服是你替我换上的?”
孟松承回忆起帮她换外衫的过程,满脸通红,“是,本该征求小枫姑娘的同意,对不起。”
云漠光反倒平静如常,“没什么,这布料质地柔软细腻,像是苏杭的锦缎,十分华贵。”没想到潭州的“陈宋”与孟松承的穿衣喜好竟是相同。
孟松承避重就轻道:“家父每次去杭州办货,都会稍带几件作为送给家母和在下的礼物。”
这件外衫套在云漠光的身躯上,显得十分宽大,尤其是袖口几次翻折,才能将手腕露出。通过翻折的长度,她开始心算“陈宋”的臂长,来推算“陈宋”的身高,竟又与孟松承差不多。
“陈公子,你救我一命,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小枫姑娘,我不需要你报答,只希望我们离开此地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
“为什么?”
“我也有些事不想让家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