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摆设令云漠光十分熟悉,这是她在梧桐谷的房间。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上一刻还在江宁的她怎么会到了这里。
她掀开被子,急匆匆下床时,却见掌心悬着一片闪着银白辉光的枫叶,不由呆住了片刻,这是内功进益的表现。难道是因祸得福?微微运功,内力果然变得更加菁纯深厚,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刚劲。都是虚静经的作用?
她一高兴,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茉莉花香的味道,是窗台的茉莉开得正盛。绿枝里长满了白色球形的花苞,个别花朵已经开放,憨态可爱、清新纯净。
云漠光不由自主的走到窗前,深吸了几口花香,疲惫感一扫而空。
“漠光,你醒了?”门被推开,听见蒋术奇欣喜地唤她的名字。
云漠光闻声转身,眼见他快走到跟前,仰头答道:“是呀,刚醒。”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术奇抱进了怀里。冷玉触感的面庞轻轻擦过她温热的脸,触碰过的地方卷起一阵颤栗。
“云姑娘醒了,谷主的心就安了,康伯吩咐厨房做了吃食,稍后就送来。”顾晚晴和方旭偷笑着离开,识趣地帮他们掩上了房门。
被蒋术奇抱住也没什么,可被顾晚晴和方旭打趣,云漠光地脸一下子红了,只好难为情地向蒋术奇解释,眉眼间多了几分别扭,“术奇,其实我受的伤不重,只是没想到会昏睡这么久,让你们担心了。”
“都说度日如年,我可算是知道了漫长的滋味。”蒋术奇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抱的更紧了一些。
这话如藤蔓一般扎实地攀附在云漠光的耳道里,给予的牵绊令她微微心慌。
“术奇,我真的没事,在江湖行走,哪有不受伤的呢。”一提到受伤的字眼,肩头的痛楚清晰的传递过来。
没想到蒋术奇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她只好骄哼出声,“疼,肩膀疼。”
蒋术奇果然松开她,连忙问候肩头的伤势,道:“沾了水伤口恢复的慢,这几日就让晚晴帮你换药吧。”
云漠光一脸严肃的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刚才康伯告诉我暂时不要出谷,谷外不安全。”
蒋术奇沉了一口气,“你昏迷的第三日,谢三小姐接到谢老先生病逝的家书,便与孟兄、孟小姐连夜赶回杭州,途中遇到薛荻和柳白樱设下的埋伏,最终中毒身亡。闻空山庄余孽重现江湖,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云漠光愕然,试探问道:“中的什么毒?”
“传花击鼓香。”
答案揭晓的一刻,云漠光羽睫一抖,目光里尽是失望和愤怒,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她复仇的帮凶?
待眼眶内的水汽散去,她的瞳孔复又清明几分,“党项人向来爱恨分明,视复仇之事天经地义,不死不休。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一人之罪不累家人。谢三小姐与人为善,实在不该落得这般下场。谷外的人,是认为我是他们的帮凶?”
“谣言流窜,都说你与柳白樱相识,且传花击鼓香出自你手。但身正不怕影斜,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传花击鼓香的确是我研制出来的,只是并非是用来害人的。它与麻沸散的功效相似,可以层层压制人的知觉。微量剂量使用不会危害性命,还可以辅助大夫切除病灶。但过量服用,能够致人半身不遂,甚至死亡。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深感抱歉。但无论真相如何,我都不应该躲在这里,必须亲自来面对。”
蒋术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眼前的年轻少女,同习惯躲在庇护下生长的娇惯花朵不同,她不惧电闪雷鸣和风雨交加。他情不自禁的靠近,表明心迹道:“我知道,凭你的身手回云杉居,我不该担心。但护你周全,是我余生想做的事。”
她近距离见过许多双眼睛,冷寂忧虑的薛檀枞的眼睛,深邃轻狂的没藏歧的眼睛,平静狡黠的弥苍的眼睛,唯有蒋术奇的清润澄澈的眼睛会视自己为不谙世事的少女。
这种注目之下,蒋术奇俊逸的容颜悉数填满自己的视野,要说一点动容都没有是假的。
但云漠光不允许自己转变心意,道:“术奇,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被她再次拒绝,蒋术奇的心脏猛地一缩,虽然早就预知到会被婉拒,但强烈的酸楚还是涌上了心头,道:“漠光,你不必为难,就把这当做是朋友的善意。之所以劝你留在谷里,是因为柳白樱还潜伏在城里,难保她不会继续栽赃你。”
云漠光反倒云淡风轻的说,“我倒有些好奇,她还有什么后招。”
蒋术奇心知无法说服她,便另辟蹊径道:“谢璞院和乾元山庄都在找她,连带着把云杉居围了个水泄不通,今晚无论如何都不是回去的好时候。尤其今晚李厨娘准备了你爱吃的夜宵,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得罪了李厨娘,她那个记仇的性子,下回你休想吃得上。”
云漠光紧绷的小脸终于勉强挤出来一丝微笑,“众所周知,我最不敢得罪的就是李厨娘。”
蒋术奇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她短暂地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