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吴平把最后一道片好的羊头肉端上桌,宴席就开始了。
桌上的菜品并不算多,还有些是主食,但大都份量十足。
片羊头肉,酸菜油烙面饼,土豆片羊血疙瘩汤,辣椒炒鸡蛋,葱爆羊肉,醋溜白菜,酸辣羊杂汤,黄豆酱肉沫茄子,鸡蛋焖饭。其余的还有那几坛子米酿和蘸料、小食,比如胡椒盐、糖蒜、醋腌辣椒。
这些都不算是晚宴的主角,晚宴的主角是那只架在松木堆上、还在吱吱冒油、足有四十余斤的烤全羊。其事先放在土炉里焖过小半个时辰,再这么一烤,全羊外表金黄油亮,其肉显得焦黄脆。
而松木炙烤羊肉和其他菜品的香气也已经传到大家鼻腔。
“这段时日,在座的各位兄弟会成员,餐风露宿,很是辛苦。这顿饭犒劳犒劳大伙儿,望大家不要拘谨,尽情吃喝。”李样两句搞定言,喝了口米酿,示意宴席正式开始。
兄弟会众人纷纷欢呼,开始装饭的装饭,下筷的下筷。各自拣着喜欢的餐食下手。
李样兴致盎然的吃着,他很喜欢这些家常小菜,恰巧他的胃量不错。片羊头肉蘸上胡椒盐,夹在酸菜油烙面饼之间,一口口咬下,再夹几筷辣椒炒鸡蛋、葱爆羊肉等等家常菜,最后喝碗爽口解腻的酸辣羊杂汤,肚里差不多垫了五成。
二程吃得并不多,他装了小半碗焖饭,只夹着黄豆酱肉沫茄子,十分慢条斯理。
赵予仁倒是吃得飞快,他一门心思只等晚宴结束,回去写他的那本勘测笔记,不过到底还是为烤全羊留了肚子。
这个时间刚好,烤全羊差不多能外酥里嫩。李样叫上隔壁桌的大有,“大有,分分烤全羊,可以上桌了。”
大有应了个是,和着伙伴把羊抬到盘子,三下两除二卸下木枝,再有尖刀从中一切为二,烤全羊就分成了两盘。
一桌一盘,随吃随切。羊肉不膻,内腔填埋特殊的调料腌了一会儿,皮脆肉嫩,别具风味,大伙儿食用随意,小孩那桌也相当能吃能喝。
而李样那桌,二程切着羊肉,李样在和赵予仁聊天。“明日是否需要我派人手与你一同勘测?”
“不用了,东家。我喜欢一个人,方便,也更专注。”赵予仁筷子上戳着肋条肉,蘸点料再吃上一口。他才不会让矿产现记载上,多一个没有贡献的人的名字。
“那好,如果你有了现,就记得留下标记物,迅回到据点。”李样说完直接上手羊腿,不再言语,开始吃了起来。左右以赵予仁的性格出身,在现金矿后,他不会一个人离开这里出卖消息。
二程全程保持着相当的沉默,他继续在切着肋条,自己却没吃几口,自从他去了梁宅,再回来以后就一直这样。沉默,冒着股说不上是严肃还是刻板的气息。
李样觉得奇怪,但是经过兄弟会成员私下的汇报、复盘,他认为可能二程是看不惯梁家的做派,或者联想到自己家乡中的某些人,才举止戾气尤厚。毕竟,二程也是灾民。
况且李样他自己也挺不待见梁家。灾荒了乡人都快饿死了,还收那么重的秋税,这种人哪天要是被抢大户了,他也不意外。所以也仍由二程去了。
李样现在最关心的是,他能在把矿大部分利润奉送给庇护者之前,自己能够留有多少盈利。而这些利润,他又要拿去做什么?
冬季并不能开矿,只能进行小范围的开采,这是第一笔补充资金,也是笼络京都人脉,确保自己不随意神秘死亡的保障。
原先的财富还剩黄金三百两和两千八百大洋,开矿是不够用的,也需要补充。
李样沉思,李狗子走过来打断了他。
“堂伯!我已经吃好了!您做的羊肉真的很好吃!”李狗子脸上还有些油渍没擦干净,他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羊肉燥的,还是米酿喝多了,腰间的木剑不见踪影,手上拎着两个扎好的油布包—一看就是大有给他打包好的。
“你看堂伯我没骗你吧。”李样回神,笑着和李狗子说话。
“嗯,谢谢堂伯!我现在要回家了,奶奶和表兄还在家里等着呢,堂伯你一起回去吗?”李狗子问着李样。
“我还要晚些,你先走吧。嗯,先等等。”李样想了想从左屋中拿出一个电石灯交给李狗子,“天黑,小心别绊倒。”
“我不会的!”说完,李狗子把电石灯拍亮,有些摇摇晃晃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身后也跟了只走得摇摇晃晃的小黄狗。
李样看着这月光下安谧和谐的一慕,不由摇摇头,他什么时候能脱离纷扰的生活,重回安定之中?只希望能早些。
二程此时也走到了李样旁边。“东家,有几个成员贪多,竟喝米酿喝醉了去,我今晚留在此处照顾他们,就不回去了。”二程神色平静。
“没事,麻烦二程你照顾他们了。”李样笑笑。
二程此刻显出些犹豫来,“东家,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猜,是曹帅的事?”李样反问。
“是的。”二程吐出口气来。“是这件事是真的,还是未来要成真?毕竟假的瞒不过一时,而东家您显得坦然自若,显然是很有把握。”
“后者。”李样耸耸肩,“当地的马家在能查到我们假冒名号之前,我们就会成为采矿的正规军。”
“我懂了,东家。”二程带着笑,“那就不打扰东家您赏月了,我去收拾收拾残局。”他退走。
李样嗯了一声,再去和赵予仁沟通最后的一些细节,然后再独自返回了李狗子家,这时他们都已经睡下。他也回屋宽衣躺下,只手里捧着那张手绘地图。
没多久,屋里的灯还没灭,手绘地图已经盖在了李样脸上,随着呼吸一上一下。
李样睡着了。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车夫兄弟会的驻点,成员们也都因醉沉沉睡下。
二程独自坐在收拾好的桌旁,看着盘上摆着几根剥洗干净的大葱,他蘸上豆酱,裹到面饼里,狠狠的咬下,再抬头看向月亮,他想家了,想念的是家乡。
也许是太久没吃大葱卷饼,大葱辣得他出了眼泪。
他用袖子擦去,低下了眼,不再看向接近满圆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