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谷语勉强扯开嘴角,柔声道:“想来逐己姐姐是一时昏了头,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这次便算了,没有下次。”
辛追烁亲自登门道歉,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她也怕辛逐己日日去找赤獒的麻烦。她这次救了他,下次便不一定了。
她跨出一步,沉脸对上辛逐己,“倘若有下次,我一定告诉皇上。”
“快,给谷语道歉。”辛追烁推了辛逐己一把。
辛逐己努努嘴,不耐烦道:“对不起,那日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知道你会凫水,根本不会出事。”
这说的是什么话,焉谷语忍不住道:“倘若我那日脚抽筋呢,你可就害死我了。人命在你眼里不值钱是么?”
辛逐己皱眉,大声反驳道:“事实是你会凫水,脚也没抽筋,而且我都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
“好了好了,别吵了,万事以和为贵。”便在两人要吵起来时,焉问津话,他端坐在红木椅上,气势十足,“既然逐己道过歉了,语儿也原谅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没想焉问津这么好说话,辛逐己便当他是惧怕皇后,心里万分得意,挽起辛追烁的手臂道:“爹,既然焉丞相都这么说了,她也原谅我了,我们走吧。”
辛追烁捂嘴咳嗽一声,有点难为情,对着焉问津道:“焉兄,我管教无方,实在是对不住,改日我请你看戏。”
焉问津含笑点头。
“走了走了。”辛逐己拉着辛追烁走得飞快,跟踩着刀尖似的。
焉谷语转向焉问津,她不懂,爹为何不向着她,反而帮辛逐己说话。
焉问津一眼看穿焉谷语,淡淡道:“她下次若是再如此,你也不必顾忌谁的面子,该与谁说便与谁说。”
“嗯。”焉谷语应声。
站了片刻,焉问津起身朝书房走去,随后补了一句,“她这性子不改迟早惹出大事。你看吧。”
焉谷语眨眨眼,隐约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
今日,斗奴场里来了个新人,黑蛇。
辰时,训练场中,几十个斗奴围成一圈,每个人都兴奋地大喊着,一个接一个地与黑蛇比试。
黑蛇光着膀子站在圈中,身上的肌肉全都鼓鼓的。他长得虎背熊腰,面庞粗犷,倒是不难看,就是凶了些。
赤獒站在人堆里,他身上的伤还未好,但张落觉得他这点伤不影响训练,便喊他准点到训练场训练。别人比试的空隙间,他找了根石柱子靠上,双手抱臂,嘴里咬着焉谷语送的糖粒。
她怕疼,更受不住头疼。
他暗暗琢磨着,以她的身份,想治一定能治,这么久都没治好,怕是个棘手的病症。
想到这里,他不由侧头看向场中干站着的白狮。
白狮是滇南人,擅蛊术。他身体里的血蛊便是麋鹿让白狮给他下的。或许他可以问问白狮,有什么法子可以不伤害她又能让她好受些。
“啊!”又一名斗奴被掀翻在地,而黑蛇面上依旧轻松,瞧着都没怎么使劲儿。
下了训练后,一群人围在黑蛇身边,说前说后,毫不吝啬赞美之词。黑蛇被恭维的话说得飘飘欲仙,大夸海口道:“行,你们叫我一声大哥,以后我罩着你们。”
这斗奴场里也有斗奴场的门道,有的斗奴喜欢聚在一处欺负新人,有的分南北派,互相争夺饭食,全靠各自本事。黑蛇虽是新人,却着实有两把刷子,想拉他入伙的人自然多。
赤獒懒散地走回矮房。在他看来,黑蛇的力气确实大,至于脑子,很是一般。 *
夜里。
麋鹿上下打量赤獒,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听说那泼妇今日打你了。”
“嗯。”赤獒越过麋鹿,径自在石阶最上层坐下。
“我还听说,另一个天仙般的姑娘也来了,她们俩在刑房为你争风吃醋,场面十分精彩。”麋鹿跟着走上台阶,在赤獒身旁坐下。“行啊你。现在是不是我得指着你出去了。”
这话粗听像是玩笑话,细听之下却阴森无比,每一字都透着尖锐的杀气。
赤獒嗤笑,风轻云淡道:“不过是富家小姐的小把戏罢了。”
“那泼妇的确恼人。不过另一位我还没遇着过,你们今日都聊了什么?”麋鹿抬手勾住赤獒的肩头,略微往下压去。
赤獒侧眸,视线匆匆扫过麋鹿的手,“没什么,她同我说她病了,得隔几日才过来。”
“她病了?病得真不是时候。”麋鹿不快道,颊边露出一抹向往的神情,“我还盼着能见她一面呢。”
赤獒无意识地敛起剑眉,他并不喜欢在麋鹿口中听到焉谷语的名字,更不希望麋鹿对焉谷语有什么心思。
“她可有给你糖粒?”语毕,麋鹿伸出手,故意将手举到了赤獒脸上,“都给我。”
最后三字,他说得很硬,与其说是朋友之间的平常话,不如说是一道命令。
赤獒没动,冷声回了句,“倘若我不给呢?”
闻言,麋鹿嘴角的弧度瞬间拉直,他紧紧盯着赤獒,目光在散落的长下亮如闪电。
没等他如何,赤獒转过头来,“开玩笑的,我们不是好兄弟么?”
瞬息之间,麋鹿的嘴角再度上扬,用力地捶了赤獒一下,轻块道:“我们自然是好兄弟,倘若哪一日我们出去了,依旧是好兄弟。”
赤獒没接话,默然从怀里拿出了焉谷语给的糖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