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在漳县县衙中吃过一段时间门饭,县衙小厨房的菜谱都是裴云亲手传授,做出的饭菜味道十分好吃,李泌顿顿吃三大碗饭,离开漳县时还胖了一圈。
这食堂中的菜和李长安平日的饭菜味道比起来一个地里一个天上,李长安吃得却津津有味,丝毫看不出嫌弃。
一顿饭吃完,李长安才摸摸嘴巴,侧头吩咐陈总管:“我会再拨些钱来,你采买一批鸡蛋,每七日给百姓加一顿餐,一人发一个煮鸡蛋。”
陈总管连忙迭声应下。
李泌依然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李长安到底是在做什么。
只是为了给这些流民每七日多发一个鸡蛋?
巡视完了食堂,李长安又带着李泌来到了宿舍,随意推开几扇门,亲切询问里面人员过得如何。
还动手摸了摸被褥,晃了晃床架,询问这些流民有没有按时拿到他们的工钱和工分。
其中有一个女人哭丧着告诉李长安她的工钱到现在还没有发到手,李长安立刻就愤怒了,她招来负责这片区域的女吏,质问女吏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女人要得的工钱发给她。
询问得知是因为这个女人负责收拾这片区域,但是上面的人没有及时把清理费发下来后,李长安又将负责整片区域的总管喊了过来,质问他为什么不及时发清理费。
吓得这一片区域的总管点头哈腰地保证立刻就把清理费发下来。
李长安罚了总管一月的月俸,让总管当着全部人的面把工钱结算完。
女人拿到钱后对着李长安扑通一声跪倒,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李长安用了一整天的时间门将流民区逛了个遍,到后来几乎人人都知道她就是李娘子了,一群总管和小吏远远跟在李长安后面,也不敢上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李长安到处逛来逛去,个个心中祈祷着可别让李娘子从自己的工作范围内挑出刺儿来。
直到天色将黑,李长安才款款离开,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日后有空闲再来”,将所有管事和小吏吓得屁股上被绑了串鞭炮一样,跳起来就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跑。
快点看看这段时间门他们手头上该干的活有没有没做完的流民的工钱有没有拖欠、他们的被褥是不是厚实、每顿饭能不能足斤足两……
与此同时,所有的流民都在欢呼。
他们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安稳,腰杆都挺直了起来,尤其是今日有幸见过李长安面的流民更是个个面红耳赤向自己的同伴炫耀。
“李娘子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帮咱们的,咱们巷子上那个扫大街的女人工钱还是李娘子亲自帮忙讨回来的哩。”
“可不是,李娘子关心咱们呢,看看日后谁还敢拖欠咱们的工钱……”
“李娘子还摸了咱床上的被子,生怕咱这个大老粗被冻着……”
百姓最怕的是什么?是他们付出了劳动到头来反而什么都得不到,告到衙门里去人家上头有人,甚至和衙门里的官都是同僚,平头百姓吃了哑巴亏都不知道往哪去说。
现在没有这个顾虑了,那扫大街的孙婆子,何等低微的身份,李娘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责罚了大总管,还让大总管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的工钱结清。
李娘子会给孙婆子做主,就一定也会给他们做主!
在返回县衙的路上,李泌一直沉默着。
直到踏入县衙的大门,周遭没有了闲杂人,李泌才迫不及待开口。
“李娘子若只想纠察贪官污吏,为何不遣人私自探查?”
李长安笑着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今日是雷声大雨点小?”
李泌点头。
“可我又不是为着将管事一网打尽。”李长安带着李泌走入书房,“这些人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犯大错,我为何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天气已经凉下来,李长安唤婢女打一壶热水,又让婢女离开,书房内只留下她和李泌两个人。
李泌十分自然提起壶给李长安添满热水,李长安也让他给自己倒杯水。
“今日你跟着我忙了一天也没时间门喝口水,先喝杯温水暖暖身子我们再聊。”
李长安咕嘟咕嘟喝了一整杯热水,才又开口:“我今日所做之事有什么用,辽东李氏的公子李泌李县令看不出来,得玉溪县来的流民李三水来想才行。”
李泌好像抓住了一缕灵光。
流民李三水……李泌换位思考。
若是他只是流民李三水,一大早做工之前先到食堂去吃饭,在食堂却遇到了一位穿着打扮都不是流民的年轻小娘子。
心中必然会疑惑这位小娘子是谁?她为何会来流民区的食堂?
他一定会注意这个小娘子,随后便看到这个小娘子询问她的同伴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被旁人欺负,这时候他已经能察觉到这个小娘子身份不一般了。
随后管事过来称这个小娘子为李娘子……
李三水应当会很感动,李娘子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会来关心他们这些流民生活如何,能不能吃饱饭。
假若李三水辛苦搬数日砖头,结果工钱拿不到手,上面推脱说是工钱还没有核算完发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