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孙化玉使了个眼神,后者反应了一下才“哦哦”地点头,将赵红玫从地上扶着坐起身。严律踱步过去,抬手正要覆上赵红玫的头顶,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妖皇难道不清楚自己是什么状态?”薛清极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一把就薅住了严律的手,用古语似笑非笑道,“你已并非当年强悍,如今不过是个活得久死不了的老妖怪罢了,倒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
严律听到“老妖怪”三个字,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反手将手腕一转,反握住了薛清极的腕子,看他的眼神儿也带着妖族才有的蛮横,同样用古语道:“少说两句憋不死你。我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是不如以前了,你难道还以为你是那会儿能跟我叫板的‘小仙童’吗?”
薛清极这身体的握力远不如他千年前,被严律反攥,嘴唇也微微抿起。两人互相紧把着对方的手腕,如同掐着对方的名门,都用了十足的力道还不愿放手。
周围小辈儿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只感觉到两道威压压得人不敢多话,还是隋辨没心没肺地问:“严哥,你是不是又要拔孽?要不让我试试,怎么拔的你教教我!”
严律和薛清极一回头,就瞧见隋辨挺着胸脯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旁边肖点星也跟着凑过来,显然是也觉得自己能胜任一下。
严律被隋辨这狗样子噎了一下,看看隋辨又看看薛清极,心想这俩人也都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怎么前者缺心眼儿到了这地步,后者却黑心肝儿到了那个地步。
“你?你省省吧,你家老爷子坟位旁还暂时不需要多出你来。”严律毫不留情地给了隋辨一盆冷水,继而回头对薛清极略放了重音道,“撒手!你小子还真觉得我会先认输吗?!”
妖皇大人天生好狠斗勇,连这会儿的捏手腕都成了个较劲比赛。
薛清极眼中的冷意散了,竟缓慢地涌起点儿无奈来,想想年严律始终都这幅油盐不进气死人的样子,顿时又多出几分恼怒。
撒手就撒手!
剑修一个甩手,把严律的胳膊甩得差点儿没转一圈儿。
“……”严律惊了,嘴里的烟都掉了下来,“你有病吧?你今年三岁啊?!”
薛清极自认给了严律一记狠的,膈应了妖皇一下,顿时心情又好了不少,脸上重新有了笑模样,继而将剑拿出,将自己的指尖划破了两道。
他这动作太快,严律都没反应过来:“干什么?”
“为了我们有心无力、有勇无谋的妖皇大人分担一二忧愁。”薛清极将血抹在赵红玫的眼皮上,左右眼各点了个对称的简易符文,这才用舌尖舔掉指尖上的血,冲严律笑道,“以我的血开她的眼,妖皇无需全身拔孽,只需将灵力与我的血符呼应便可。”
董鹿奇道:“竟然还能这样操作?下次我也试试,总不能一直让两位干活儿。”
他们这几个小辈儿最近始终跟在两人身边,对这二人已经足够佩服,闻言立刻点头。
严律一晚上被薛清极挤兑来挤兑去,这会儿当着几个小辈儿直勾勾的视线,实在是懒得再跟他废话,也不问薛清极这方法是否可行,便直接将手按在赵红玫的头上,灵力压进她体内,集中在眼周围。
赵红玫原本闭着眼在哆嗦,此刻猛地一颤,倏然睁开眼来。
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围,随即便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徐盼娣,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疯狂地扭动身体朝着徐盼娣挪动。
因为过于激动,赵红玫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徐盼娣发现母亲竟然真的能看到自己,也尝试着向她靠拢。
纯净的魂体一靠近赵红玫,就立刻像是靠近了什么火源,徐盼娣伸出去想要触碰赵红玫的手立刻开始冒烟,原本就发虚的轮廓也跟着模糊了不少。
“你不能靠近她,”孙化玉低声道,声音中带着惋惜和同情,“她已被寄生,与孽灵无异。你贸然上前,要么被吞食同化,要么就魂飞魄散。”
徐盼娣站在原地悲切地看着赵红玫,不断落下泪水。
赵红玫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见女儿似乎被自己伤到,顿时愣住,身体也不再上前,好似泄了劲儿般不再反抗扭动。
薛清极温和简洁地对赵红玫道:“你靠近她,她就会彻底消失。”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但却是真的。赵红玫反应了好几秒,不理解地摇头:“不可能,不会的!我是神仙,我已经快是神仙了!不该是这样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茫然地看着徐盼娣,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严律叹了口气,对董鹿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尝试着将长鞭松了一些,见赵红玫不打算逃跑,这才彻底松开。
长鞭一收回,赵红玫就立刻直起身来伸出手臂,其余人以为她又要反抗,迅速戒备,却见赵红玫并未将孽气扩散,也不生长出秽肢,只是隔着老远,将手对着徐盼娣小幅度挪动。
她在隔着这么远抚摸自己的女儿。
赵红玫咧着嘴笑起来,喃喃道:“我现在是神仙啦,妞妞,以后你就有个神仙娘,不是疯子娘了。以后没人敢欺负咱娘俩了,神仙什么都能做。”
徐盼娣流着泪摇头,她虽然年纪小,但却生来聪慧,已经大概明白赵红玫这并不是什么成仙,反倒更像是走了邪路,心里急得要命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母亲连连比划。
这会儿赵红玫也瞧出不对劲儿了:“你怎么不说话?妞妞,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啦,也不回来看我,神仙说我成了神仙你就来了,现在我是成神仙了吗?”
徐盼娣伸出舌头,指了指自己的嘴,摇摇头。
“她的舌被人封住,没办法说话了。”隋辨不忍心看这娘儿俩再这么你比划我猜,轻声对赵红玫解释,“她这段时间不出现,也是因为太虚弱。正常的魂儿到了这个时间早就离去投胎了,她这样一直逗留,迟早会出事的。”
赵红玫痴傻地坐在地上看着徐盼娣,好像这世界上就只剩下这个小小的魂魄,其他人的存在她都已不在意。
徐盼娣也抹着眼泪跟母亲做口型,但她这妈本就是个疯子,能说这么多话已经算是不错了,指望她看口型也确实强人所难。
严律一手还覆盖在赵红玫头顶,这女人好似知道是他和薛清极让自己开的眼看到了孩子,所以毫不反抗。他心里叹息,见这娘儿俩要这么下去,今儿晚上是别想有个进展,想了想:“黄德柱,你说之前在这附近也被梦孽迷了眼,那你破幻境后那些孽灵还有留下的没?去,给我找两只过来,坎精的手段我是知道的,老棉肯定也教过你们。”
黄德柱愁眉苦脸不大乐意,但看看这倒霉蛋娘儿俩,叹口气,扭头拐去周家正门附近,在地上某处跺了跺脚,人“刷”一下就窜进了地里。
“我靠!”肖点星道,“土拨鼠!”
薛清极没绷住,笑了一声:“倒是形象。”
严律没好气儿:“一会儿他出来抽你俩我可不管。”
肖点星赶紧闭嘴,旁边儿董鹿问道:“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算吧,死马当活马医呗。”严律道,“我看你们也没什么好办法。”
说话间黄德柱又从土中浮了出来,两只手聚起灵气各抓了一只原本已经被他打得半死的梦孽。
梦孽本身没什么攻击力,被破了幻境后轻松拿捏,黄德柱径直将两小只梦孽拎过来按在地上:“我是打洞出的幻境,地下没有梦孽活动的踪迹,所以才好走出来,这俩就是我顺道塞在洞里的,正好拿来用。”说完摸摸兜,“坏了,出门没带家伙事儿,你们谁过来把这俩孽畜给刨开?”
董鹿抽出匕首走过去,按照黄德柱的指使将两只孽灵开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