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掌心麻,他按下心头惊异,问道:“你如何了?”
“好多了。”伏青骨擦了擦嘴角,“方才无意冒犯,还请恕罪。”
“无妨。”清风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你瘀血郁结、内气反冲,吐出来反倒是好事,过后多注意静心安养,压浮戒躁。”
“多谢掌门挂心。”吐出瘀血,伏青骨神志清明不少,那尸山血海逐渐淡去,化作了一块陈旧的血斑,嵌在了她的识海中,再也抹不去、擦不掉。
那个人……是她?
可她又是谁?
“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清风的问话,拉回她的思绪。
“什么?啊……”伏青骨语气打了个弯,“我是想问,这耗子在贵派做窝百年有余,贵派上下竟无人察觉,当真是疏忽,还是有人刻意纵容?”
“你是说我派弟子中有奸细?”
“您不也起疑了么?”
二人对视半晌,伏青骨起身,看向横梁上的浮雕,继续问道:“灵晔真人出自何门何派?”
清风看着她与灵晔相似的背影,有些晃神,许久才答道:“雷泽,紫霄雷府。”
伏青骨又问:“那他如今在何处?”
清风眼底卷起一团浓雾,“已于三十二年前,羽化归天。”
死了?伏青骨盯着那阵中垂目盘坐之人,“他可有弟子或至亲之人?”
“自然有。”清风正色道:“我就是。”
伏青骨脸上罕见地出现震惊之色,“您?”
“虽不算入室亲传,却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武陵派也因她才得以开山立派。”清风讲起与灵晔真人之前缘。
三百年前,武陵派还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清风的师傅加上清风在内的弟子,未十人。
观主虽修道,却未入道,活到百岁,人寿已极,便扔下一门弟子,驾鹤西归了。
剩下的弟子,在他仙去后,只觉待在此深山之中无所指望,便另谋出路了,只剩下清风与两名小师弟,守着那孤苦伶仃的破观。
留下来守观,受穷受苦自不必说,也只当是修行,可更为雪上加霜的是,这地底不止何时冒出一只凶兽,将清风的两名师弟,当点心给吞了。
清风想找凶兽报仇,将其开膛破肚寻回师弟们都尸骨,却是白白送上门去当点心。
好在遇上云游至此的灵晔真人,将他从凶兽口中夺下,否则早已化作轮回之气,消散于世间了。
后来,灵晔与那凶兽大战三天三夜,最终将其降伏,镇压于被她劈开的崖壁之上。过后她在观中待了三年,教他术法,并赠他钱财,助他广收门徒,开山立派。
过后便留下一本修行秘法,不告而别。
伏青骨问:“那他便再也没回来过?”
“一百多年前她曾回来过,却也是匆匆一面,之后惊闻噩耗,得知她羽化离世,遂才凿了这幅梁绘,以此为祭。”
“这梁绘是您亲手凿刻的?”
“嗯,亲力亲为,示以诚心。”
伏青骨心说,诚心看不大出,模样刻得倒是有些许冒犯,不识面目,不辨男女。
“那这灵晔弟子除您之外,可还有别的弟子或是后人?”
“她身为紫霄雷府三尊之,自是桃李芬芳。听闻座下弟子上千人,亲传弟子有三人,且个个资质不凡,根骨绝佳,好些早早便在界内闯出了名头。”
清风语捋了捋白须,酸道:“不似老道,悟性浅薄,凡根俗骨,修得快老掉牙才入大道,往后本相便只能是这副模样了。”
伏青骨将其打量一眼,这老道还挺爱俏,便恭维了一句,“世人便好您这样的方外神仙。”
清风果然开颜,随即唤来两名女修,赐了药,让二人带伏青骨下去疗伤、歇息。
伏青骨望了眼那幅梁绘,总觉其与自己息息相关,此时却不是详问的时机,还是先去养足精神,待剿匪一事了结后,再向清风打探。
何况她也快压不住那‘四脚蛇’了。
今日拿它真身挡下那陶华那一剑,又为躲避清风试探,强行将其困在内丹之中,这会儿正憋着气呢。
眼下她神虚体弱,又在武陵派客居,若闹出乱子来,可不好收场。
待伏青骨走后,清风收敛了神情,盯着那幅梁绘出神,随后笑自己异想天开。
死了三十二年的人,又怎会复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