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条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亚圉不愿在集市上展示他的财货。
在众人一片赞叹声中,东季叹道:“亚圉大人带来这样的宝贝,看来也只有我们蜀山氏的丝锦可以与之媲美了。”
说罢,便命手下人捧了两个葛布包上来。
东季打开布包,一卷华丽的丝织物遂展开在案几上,其上的红黑花纹虽然只有两色,但在屋中跳动的火光之下却展现出了无尽的层次感,那丝锦表面一眼看去更是光滑细腻无比。
亚圉俯身凑到案几前,仔细端详,继而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东季。
东季一笑,伸手示意道:“这丝锦比普通葛布还要结实,亚圉大人可以放心试一试。”
亚圉先是伸手轻抚,再拿起丝锦来在眼前细细端详揣摩了一番,又抻了几抻,由衷地叹道:“这丝锦轻薄亮眼、顺滑坚实,简直就是柔软的织金啊!敢问东季大人,这丝锦是何物所成,又是怎般打造的?”
东季故意卖了个关子道:“说来亚圉大人可能不信,这物乃是虫丝所织,若论其制作之法,那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了。”
亚圉叹道:“想不到世间有这等好东西!用金器换东季大人的丝锦,可否?”
东季点头道:“好!亚圉大人,一言为定。来,喝酒!”
“好,喝酒。”
“喝酒!”
“干!”
东季带队在孟盈之丘停留了很长时间,这一次不但完成了换货贸易,还结交了新的主顾。
蜀山氏人运来的朱砂一部分照旧给了来自渭水下游的蒲地【7】人,一部分则给了北方的新主顾,他们是来自阳纡之地【8】的有河氏【9】人。而最具价值的丝锦则给了远道而来的西海人。
东季带着玉料、海贝、和金器启程南归。时间很紧,他还计划着大暑之后南下都广呢。
亚圉一行人也满载着丝锦和稻种踏上了归乡之路,毕竟他们已经离家两年多了。
刚翻过了陇山,西海族人就已经归心似箭了,只有条和趐两人不介意走得慢点儿,因为对他俩来说,西来路上看到的一切都是陌生而神奇的。
过了昆冈之山,来到了弱水之滨。从这里向北,一眼望去都是草原,虽然不象昆冈玉石矿周围的石碛【1o】那样荒凉,却也少有渭水之滨常见的大片树林。商队沿着弱水一路北行,昼行夜宿,时节已到大暑,可是夜晚露营时靠着篝火睡还会觉得凉。
“亚圉大人,西海还有多远?”趐一边吃着烤肉,一边问道,他的西海话学得比条还要好。
“两天的路吧。你小子机灵,西海话学得已经有模有样了。”亚圉夸赞道。
就快到家了,旁边的一众西海族人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这里的夜晚真是凉啊,在都广和云梦,大暑的时候晚间可是热得人睡不着觉呢。这是怎么回事呢?”趐好奇地问道。
“哦?”亚圉疑惑地望着条,显然他不能理解趐所说的都广和云梦是怎样的热。
“的确,蜀山比都广和云梦凉,这里明显比蜀山还要凉。我的家乡也比都广、夏地和云梦要凉。各地不同,也许是天上的神明所决定的吧?”条说着,摇了摇头。
亚圉若有所思地说道:“嗯,我也感觉到渭水的盖盈之地比西海热,而且我还知道我们西海北边的瀚海、石碛、和大玄之山【11】比西海还要凉。”
“难怪云梦的人们总说南天主神是赤色的火鸟,而河洛人则说北天的主神是冬天的玄鹿。”条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这样,火鸟,玄鹿,火主热,那玄鹿为什么主凉呢?”
趐又开始觉得头大了。
在他看来,虽然火鸟和玄鹿之说似乎能解释得通,但是每次当他一想到天之高、地之远,很快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搅在一起,混混沌沌地理不出个头绪来。
一阵夜风吹过,篝火呼呼地舞动,趐裹了裹西海人送他的皮袍。茫茫草原,夜色之下,哪里分辨得出南北西东,他仰头望向星空,一瞬间,被天上的奇景惊呆了。
【1】西海,后来汉时的居延海,居延泽。
【2】鸟鼠山,位于天水以西,今甘肃渭源。
【3】昆冈之山,今祁连山,上古时就有人在此开采玉石。
【4】瀚海,沙海,流沙,古时泛指沙漠。
【5】三危之山,三危山,位于后来的敦煌附近。
【6】弱水,今额济纳河,源于祁连山,北流至居延泽。
【7】蒲地,黄河陕西、山西之间蒲坂渡一带。
【8】阳纡之地,阴山山脉以南,黄河北岸的河套地区。
【9】有河氏,传说中河伯的氏族,在阳纡之地和晋陕大峡谷两岸。
【1o】石碛,碛qi4,沙石浅滩,沙石地。石碛,后来叫戈壁。
【11】大玄之山,今凌稽山至阿尔泰山一线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