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高房檐,小厮底下站。
多台阶、朱漆门,石狮显威神。
远看单院十八户,户户有棵月桂树。
树下撑着白玉盆,白玉盆上龙凤真。
龙凤尚在此间盘,言说富贵谁当先?
但凡尘世称极乐,哪个还在陈府前。
常言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但这陈家不衰反盛,虽经数代君王,任然历久弥新,不可谓不是钟鸣鼎食之家。
二人眼前这座陈府虽属旁支,但四进四出的府邸格局,俨然过了大多数寻常王侯的规制。
刘寒锋看在眼里,哀叹心中,齐地此时不知还有多少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单这区区一家门阀士族的旁支偏门,一天的开销用度,就不知能够养活多少人过活。
也怨不得陈烨说那新君毫无作为,子民之悲惨劳苦,士族之穷奢极欲,他是充耳不闻、视若无睹,该他当不好这帝王。
先前李金娥对刘寒锋说这陈冲霄是何等的人物时,他还未置可否,如今再看怕是其说的还算委婉。
按照齐国旧制,国君以下,除了三公三王、左辅右弼之外,无论品阶多高,都不得居此四进院落,违者即是僭越,僭越便是欺君,欺君之罪,夷诛三族。
四进院落,并不是只有四个院子,而是分东南西北,各有四处进门,每一进门皆有一处院子,每处院子盖有厢房一十八间,如此换算下来,光房屋就有两三百间,另外婢女、仆役、家丁、火工、衣食住行、人情往来等等等等,这一家一天的开销,都能赶上寻常人家几生几世的用度,故而言说穷极天下富贵之能事,半分不假。
眼前这座府邸,显然是明目张胆的过了应有的规制,可笑的是郡史官吏还无一人告,更别说这还只是陈家的一门偏支,由此可见,其族权势,实属滔天。
富贵若是自家正道所得,如何用度倒也无有说辞,怕就怕是上欺下瞒,盘剥敲骨。
感叹之余,二人已然到得距离门前五丈范围,看门小厮目光机敏,见刘寒锋穿着破道袍,拄着神算旗,活似一个江湖骗子,故而未等其到得近前,右侧那名小厮便开始高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神棍,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净干这招摇撞骗的勾当,滚滚滚,万一被管家大人看到,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真是高门大户,多显跋扈,就连看门的小厮都比这般张狂。
听罢讲说,二人已至近前,就在刘寒锋眉头紧锁将欲作之时,李金娥赶忙对那小厮不悦开口道:“放肆,这是专门请来为小姐医治的真人,怎敢这般无礼,若是老爷怪罪下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通传。”
小厮闻言,连连赔礼,随即转身就往院里走去。
不多时,一位年逾知天命的半百老者脸带笑意的缓缓出门,来到刘寒锋面前拱手行礼道:“不知真人到此,老朽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下人眼拙不识真人,怠慢之处,万请真人海涵!”
人和人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方才听那小厮话语,刘寒锋已然心生怒意,险些忍受不住就要动手,此时再听老者之言,心里却明显轻快了不少。
看这老者气质,不似李金娥口中说的那陈冲霄,故而侧头向其看去。
“真人,这是管家大人,一般家中有贵客临门时,都是由管家大人亲自接待。”李金娥低头说着。
听到这话,老管家很是受用,此言不仅突出了自己在陈府中的重要地位,更无意间抬高了刘寒锋的身价,真可谓是一举两得,所以老者也对李金娥投来了一个赞许眼光。
“无一福源太上,原来是管家大人,初到贵地,贫道这厢有礼了,此前听这位姑娘说,贵府小姐身染重疾,几度医治都不曾奏效,为此贵府颇为苦恼,细问之下,似有邪祟作乱,故而这才前来探查一番,果真如此,贫道兴许能帮上一帮。”刘寒锋佯装老成持重的说道。
管家闻言,面色大喜,原因无他,这道人看似年轻,却口颂圣号,想来真是仙门正统,当下便施着礼请刘寒锋入门交谈。
圣号不比寻常,天府洲虽然仙门众多,然能称得上正统的仅有三家,上清门,玉禅门,再有就是太上宗。
也只有这三教祖师,方能有资格让门下弟子,颂其圣号。
三教虽都导人向善,但选徒标准却是大相径庭。
上清门主张博容兼济、有教无类。
玉禅门主张血脉根脚、翘楚天骄。
太上宗主张见微知着、天赋悟性。
不仅选徒标准不同,所参术法、所传教义,亦不相同,故而培养出来的弟子性情也不相同。
上清门杀伐果断,玉禅门自视甚高,太上宗达观圆融。
边走边说,三人已到客厅落座,落座过后,老管家轻咳一声道:“金娥,快与先生奉茶。”
李金娥行礼应是,随即出得门去,安排茶水,此时客厅仅剩老管家与刘寒锋二人。
“不瞒真人,今早郡史大人差人来请我家老爷晚间前去赴宴,此刻已然动身,未得老爷恩准,擅自去往小姐闺房多有不妥,我这便前去追赶告于老爷知晓,劳真人稍待片刻,去去就回,去去就回!”老管家不无歉意道。
语罢,刘寒锋点头应允,老管家快步出门,刚一出门,正见李金娥双手托着茶盘缓步走来。
“千万稳住真人,我去请老爷过来。”老管家低声说道。
金娥会意,回声应是。
见老管家已然走远,刘寒锋瞬间轻松了不少,一直端着也很是累人,放下旗幡,伸了伸腿,接过金娥手中茶杯,饮了一口道:“这老杂毛还真警觉,生怕我医治不好,万一再有个好歹,老贼会迁怒与他。”
听到刘寒锋讲说,李金娥羞笑捂嘴:“公子,你们仙人都是这般随心所欲嘛?怎得直呼这般字眼儿。”
“所以才说你们活的太累,有话儿憋着,有事儿忍着,殊不知越是这般,他们才越是肆无忌惮!”刘寒锋淡然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