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弗相一听是王家也急忙跑出院门,跟着零散的人群往王家跑去。
王家前院的几间房屋已经烧着了,火光冲天;房上的瓦片被烧炸了,持续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眼看大火就要蔓延到后院。金弗相顾不得其他,急忙找到两只木桶,加入运水的人群中。
他一趟又一趟地运着水,完全不知道疲倦,以至于脚上被磨出了泡,手上的血泡也被磨破了;咬着牙坚持了下去。一直到天亮前大火才被扑灭,王家的前院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幸好后院还有几间房屋没被殃及。
就在金弗相祈求上天保佑王小姐平安无事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却在灭火和看热闹的人群中传开了:
“王家死人了!”
“被烧死的吗?”
“不是,是被砍死的!”
“烧焦的尸体中有人头都被砍掉了;这是有人抢了王家,然后杀了人,放了火!”
“那这次王家算是完了!”
“没完,没完!死的都是下人,王家人昨天都走了,听说是回老家祭祖去了,家里就留了几个下人看家……”
金弗相不安地凑上前问道:“那王家小姐没事吧?”
“别说王家小姐,就是整个王家人都没有事儿。因为他们昨天都回老家去了,算是福大命大,躲过一劫。”被问的人说道。
“那就好。”金弗相答应了一声,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等到官面上来人,金弗相觉得没意思,加之手上脚上都是血泡,觉得疼痛难忍便回家去了;一进家门就看到老道士和自己的父亲,二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等金弗相回来后便不再言语。
“爹,王家着了火,死了人你不看看去?”金弗相冲着金老爷问道。
“我听说了。”金老爷敷衍地答道,突然他又说:“回房睡一会儿吧,我知道你昨天夜里就跑出去了。”
金弗相看了看二人也没心思继续搭理,自己回房去了。进屋前他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房顶上,心里又想起昨晚出门前借着火光看见的那几个人影,不晓得是什么人,翻墙进来偷东西的小孩?又或者是自己看花眼了!
实在是困得厉害,他就没再管这么多,回房给自己擦了点药,衣服脱了便睡下了。
“道长,我那大儿子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不该现了我们要取他头上的肉痣了吧?”金老爷小声问老道士。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笑道:“现了又能如何?难道说他现了就不取了?那可是他的魔障,取了他也就能安心做人了,有何不好?莫非你信不过我?”
“那倒不是,他这颗肉痣非取不可;因为你说过,他是灾星,是魔王转世,既然肉痣是他的魔障,那就一定要替他取下来。”金老爷唯唯诺诺地答道。
“那你就等着吧!取了肉痣他就能好好地做个人了。”
“老家伙,金家少爷额头上的东西是个宝贝对吧?”金家的客房内没点灯,客房的窗户正好对着天边的月亮;任子乾盘坐在床上对站在窗前的王见阴阳怪气地问道。
王老道士没有说话,反背着双手用浑浊的眼睛眺望着几乎接近圆满的月亮;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乌青且毫无血色的脸上,诡异至极。
“他是妖魔转世也是你编出来诓他父母的是吧?目的是为了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他额头上的那块肉对吧?老家伙,你都已经死了,我甚至都能闻见你身上散出来的腐臭味,你为何还要这样折腾?”任子乾再次对王见问道。
老道士猛地转过身来,虽然月光在他身背后,照不见他的脸,但还是能感觉出来此时的他很愤怒。老道士一步一步地逼近任子乾,他还是没有说话,反倒是任子乾放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怎么了,想要教训我?来啊,我不怕!”任子乾闭上眼,伸直了脖子,摆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出来。
“教训你?别开玩笑了我的好徒儿,我可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呢……虽然身体你还在用,但是过不久你就得让给我了;我很高兴,你知道吗?就像你小时候每逢过年,就能得到父母给的新衣裳一样高兴!”老道士对着任子乾说道,话里带着无尽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老道士一步一步地逼近,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任子乾胯下流了出来,老道士嗅了嗅空气中的尿味先是愣了愣,然后说道:
“你小子吓尿了?不……你是故意的,就像你不洗澡一样,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嫌弃你的身体;我告诉你,不会的,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就最后一两天了,你消停些,你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你家人的平安,这事你做得很合算;要知道,死并不可怕……”
“死不可怕?那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要夺走我的身体?而且你甚至用我的家人要挟我!”任子乾愤怒地质问道,他捏着拳头,想要和眼前的老怪物殊死一搏,但是他放弃了,因为他试过,自己根本就打不过老道士;而且老道士以任家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否则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死不可怕,但是我不想死;而且我有避死之法,所以我不用死!”老道士冷冷地说道。
“你的避死之法就是抽走我的灵魂,然后用你那肮脏腐朽的魂魄占据我的身体,代替我活着?”
老道士说:“不,不是我代替你活着,而是你代替我去死。”
“你不如去占据金家那位少爷的身体,他身体底子比我好得多……”任子乾哭着乞求道,其实他内心还是渴望活下去,他希望老道士去祸害别人。
老道士听了任子乾的话,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他的身体我无福消受;我说他是魔王转世,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其实他是修行了七世的半仙,也正因为如此他额头的那块肉才对我有大用处。而且当初你们两父子若是不贪心,今日你又何至于此?”
听到这话任子乾身体瞬间瘫软无力,他苦苦地用手支撑着,心中充满了绝望;自从跟着老道士以后他就已经开始绝望了,只是这个时候绝望更盛,他就像抓替身的水鬼一般四处帮老道士物色更合适的身体,只不过老道士似乎都不太满意。
比绝望更绝望的是,跟着老道士的任子乾连去死的资格都没有,老道士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若是死了,我便让你的家人一起下去陪着你!’
“你要夺走我的身体其实你一开始就该瞒着我,你应该编一个谎话来哄我;至少我心里不会那么的难过!”任子乾无奈地哭诉道。
老道士上前轻轻抚摸着任子乾的头,安慰道:“傻小子,我如此欣赏你又怎么会骗你呢?骗人是不对的,说实在的这次我们来骗金家,我心里都过意不去,为了弥补,挖走他头上的那块肉时我尽量轻一点……”
“快睡吧好孩子,别把身体熬垮了;来……把裤子脱给我,我替你洗干净……”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老道士拿着一条滴滴答答流淌着尿液的裤子走了出来,他迈着步子走到了房子的拐角处,将裤子扔到了地上;浑浊的眼睛盯着墙角里边月光照不见的地方,冷冷地说:“去把这条裤子给洗了……记住不要洗得太干净。”
“知道了。”阴影里边一个尖声细气的声音答道,与此同时有一双手从黑色的阴影里边伸了出来,抓起扔在地上的裤子又迅缩了回去。
任子乾家不穷,数日前王见去到任家,见到了任家的主人任呈启,给他演示了一遍五鬼运财法;弄了一些金银送给任家,并且扬言要将养五鬼的方法教给任子乾,任呈启心中是一百万个愿意,当即就准备了拜师仪式,让任子乾拜老道士为师。
没多久任子乾满心欢喜地和老道士离开了家,离家不久之后,老道士就向任子乾说出了全部计划,任子乾才意识到上当受骗了;什么五鬼?不过就是老道士饲养禁锢不得脱身的五个小妖怪,童子的模样,狰狞的面目。
任子乾一直试图反抗逃脱,到金家前他还最后反抗过一次,他趁老道士不备,用牛耳尖刀在他的胸口刺了十多刀,然而怪异的是,老道士并没有流出血来;从他伤口处流出来的只是一些透明而且掺杂着些许红色的恶臭黏液,从伤口处出来的还有一些蠕动且细长的白色虫子。
任子乾以为身中数刀的老道士再也起不来了,于是便逃了;只是没多久他就再次被‘死而复生’的老道士抓住了。抓住任子乾的老道士放肆地笑着,他说:“徒儿啊,你是不是以为你把师父给杀了?别担心,其实师父我没有事;为师介于生和死之间,被你捅几刀不碍事的;我原谅你了,咱们回去吧,别误了事。”
自此之后任子乾斗志全无,连最后一点活下去的欲望也被磨灭了,他跟在老道道士身边,成了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