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感动了,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重情重义的一个人。”
朱浑只是面上轻微一笑,不作答。
“杏花遇到你,真是她的福气。”南枝不禁感叹,在杏花没出事前,看不出朱浑对杏花有这么深的感情,但杏花一出事,他的情义就表露无疑,像这种事,别人躲都来不及,只有他反而迎难而上。
南枝回到暂时栖身的屋子,这是一栋三居室的平房,由于屋子长期没有住人,电线全被剪断,夜里只能用煤油灯照明。
坐在窗前,一轮明月挂在夜空,显得格外凄清。
南枝翻开书,温习今天所上的功课,年后的课比年前的内容又加深了许多,但上官牧野和殷呈都是出色的好老师,他们讲得很细致,还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
做完作业后,南枝开始看,这还是上官牧野拿来的那本,有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看一章下来也不费功夫。
南枝现自己的人生在悄悄改变,而且金山镇的命运也在改变。
这似乎是因为上官牧野的出现。
上官牧野向镇政府提议,要修筑沿江堤坝,防止七八月间洪水泛滥,淹没房屋、田地、渔塘,减少经济损失。这个提议得到镇政府的全票通过,日前镇政府已经向各界请求募捐修筑堤坝的经费。
当然远不止自己改变了,金山镇的男人也因为上官牧野的出现,也开始注重自己的着装,前日南枝现开杂货店的小赵也穿上西服,脚上蹬了皮鞋。
这日已是五月中,晚上殷呈来找南枝,告诉她明天法院将要审理杏花的案件。案件是非公开审理,除了律师,便只允许被害人家属前去旁听,别的人一律不允许进入。
“殷老师,我觉得杏花只是防卫过当。”
“南枝,想不到你也懂防卫过当。”殷呈笑起来。
“你在课堂上讲过嘛。”
“杏花砍死刘心华可以算是防卫过当,但她对柯琴可是主观的故意杀人,并且在杀人后杏花刻意洗掉自己的脚印和指纹,并伪装成精神病,这种行为对她的判决很不利。”
“柯琴不是没死吗这只是算是杀人未遂吧。”
“对,但是还要考虑我们现在的国情,严打还没结束,第三阶段严打刚从4月份开始,现在判刑一律从严使用法律规定的最高限。杏花有身孕,所以无期徒刑就是对她最好的判决了。”
中央出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决定,提出从1983年起,在3年内组织3个战役。第一阶段从1983年8月至1984年7月,第二阶段从1984年8月至1985年12月,第三阶段从1986年4月开始。
1983年的时候,金山镇就至少枪毙了1o个人,这1o个人都是街上的混混,平日调戏妇女,打砸抢劫。那时候流行一句口号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
南枝紧锁眉头,道“殷老师,可是杏花上两周就生了孩子,她已经不是孕妇了。”
两周前,杏花在看守所生下一名男婴,但这名男婴先天性心脏瓣膜缺损,几天后就夭折了。
“没事,刑法第49条规定,审判时怀孕的
妇女,不适用死刑。这个审判时是指从羁押时算起,即使羁押后流产、引产,也同样视为孕妇。”
第二天晚间殷呈从法院回来,告诉南枝关于杏花的判决,果然是无期徒刑,三日内送往沙河监狱服刑。
南枝打算等杏花去了沙河监狱便去看望她,毕竟自己还有一些不明白的事想要问她。
一个星期后,南枝收拾了一些衣服和食物,与朱浑一起去沙河监狱。
沙河监狱也在汉城,但却在另一个郊县,刚好和金山镇是南北相反的方向,需要转几趟车。
朱浑没敢和章小芬说去看杏花,章小芬听说杏花是个杀人犯后,还差点去杏花娘家要回彩礼,被朱浑好说歹说才劝了回来。
托了殷呈的关系,南枝和朱浑在一个单独的封闭会见室见到杏花。
杏花剃了光头,以前丰润的脸颊又瘦成了瓜子脸,她一见到南枝,便扑到南枝怀中号嚎大哭。
“别哭了,杏花,姐和朱浑来看你。”南枝柔声安慰她。
“姐,我不是人,我骗了你。”
听杏花这样一说,南枝便知那些事是真的,杏花确实是装疯。可是南枝又觉得奇怪,既然杏花是装疯,她的神智清醒,那和张大军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当着朱浑的面,南枝没好意思问出口。
倒是杏花像知道南枝心里所想,她瞧了朱浑一眼,便道“南枝姐,我知道你想问我怀孕的事,趁着朱浑在,我就给你们交待了。”
“你要是不方便说,就别说了。”南枝赶紧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对我那么好,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况且这事我也是一定要告诉朱浑的,他有这个知情权。”
南枝感到不适应,这是第一次听到杏花如此有条理的说话。
“那天我是饿急了,自从我装疯后,婆婆就看我不顺眼,三天两头不让我吃饭。我记得那天,我已经有两天没吃过饭,饿得快要死了,张大军看见我捡地上的米泡吃,就让我去他家吃饭,我其实知道他是不怀好意,可是我太饿了,就跟他去了。然后我的力气
没有张大军大,就被他”说到这里,杏花又哭了起来。
“对不起,杏花,是我害了你。”朱浑突然跪在杏花前面。
“你起来,我不要你跪。”杏花哭着去扶朱浑。
南枝也赶紧搀扶朱浑,但两个女人的力气都扶不动朱浑。
“对不起,对不起。”朱浑只是不断重复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