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低头,感觉怀中女子的心跳越来越微弱。
“你跟我回去,等你登上了那个位置,还有谁能阻碍你?到时你想要什么,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姚贵妃看了眼沈流年的面色,柔声说道,“这姑娘不过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纪,若是能活着多好……”
“我跟你回去!”谢玄一咬牙,目眦欲裂地看着姚贵妃,“你用回生丹救她。”
“好说。”姚贵妃勾唇一笑,转头看向那绿袍内侍,“王福,你给这姑娘处理一下伤口,再将本宫的回生丹给她服下。”
“是。”绿袍内侍低头应下。
“玄儿,这里交给阿福,谢文知道你在此地,不宜久留……”姚贵妃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谢玄抱起沈流年,转身向屋里走去。
“我要亲眼看着她活下来,才会跟你走。”
姚贵妃望着门口的方向微微眯眸,摇摇头问旁边的女侍卫:“雪影你看,玄儿这回是不是真动了心?”
黑衣女子目光清冷:“属下不懂这些。”
“我忘了,你服了灭心散了。”姚贵妃哑然失笑。
我不良善?
当初为了方便,王福寻了一名跟在谢玄身边服侍的女侍卫,又为了防止这姑娘对谢玄动心会搅出乱子来,便给雪影服用了灭心散。
灭心散诛灭尘心,服用之人再无感受男欢女爱的能力,雪影倒是没有抵触,少了尘世纷扰,正好能将一心扑在精进武学上。
姚贵妃和雪影等人在院中等了约莫一刻钟,便看见一个面容俊美无双的青袍男子手里抱了个长条形的黑色锦盒,跟着王福从屋里出来。
“走吧!”经过姚贵妃身边时,谢玄淡声道。
此刻他脸上的温柔沉静都已经褪去大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如梦初醒般凝神,爬满了阴鸷的微红血光。
“宫里什么都不缺,这穷乡僻壤的东西还带什么?”姚贵妃伸手触了一下他怀中的黑色锦盒,语气里尽是轻蔑。
谢玄转身避过她的手,语气冰冷不容置疑:“其他我都能舍下,唯独这个画轴必须带走。”
“你看你,才乖巧了没多久,怎么又像只刺猬似的?”姚贵妃嗔怒蹙眉,知道这个儿子向来就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主儿,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道,“依你就是了。还有大事要做,切莫分心。”
谢玄转头,望向那被箭矢打烂的窗棂和屋里昏暗的灯火,睡榻上的女子面容宁静,睡得安稳极了。
他方才用被褥为她做了一个挡风的小窝,将她护在其中,不至于吹风受凉。
“放心吧,我已让人去恩远侯府报信了,很快便会有人来寻她的。”姚贵妃似是看出了儿子的心思,意味深长地笑问,“那姑娘……是恩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吧?”
“你来之前不是都已经查过了,何必问我?”谢玄冷冷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再派人将长欢好好葬了。”
“阿福会留下来善后的,不过这般良善,可真不像你。”姚贵妃朝站在游廊上的绿袍内侍使了个眼色,王福便招呼两名禁军抬了长欢的尸首出去。
“母妃这话说的,我不良善?”谢玄勾了勾唇,俊美中透着薄情。
“玩够了收心就好,”姚贵妃没耐心地打了个哈欠,向着院门方向走去,“船已经在码头了,再不走,你皇兄还等着给你收尸呢。”
“殿下,请。”雪影跟在谢玄身边,低声催促。
风吹衣袍猎猎作响,谢玄步履沉稳地踩在雪地里,直到坐上马车,拉下马车的帘子,都没有再回头。
和韵院周围没什么人家,众人撤走之后,小院就再度安静下来,只是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绿袍内侍派人将长欢的尸首抬出小院,去郊外安葬了,和韵院中只有正屋的廊下留着一盏油纸灯笼,周围一片漆黑寂静。
忽有两个伛偻的黑影摸进院中,寻到卧房的位置,两人就点燃了手中的松明火把,其中一人将火把丢上屋顶,另一人则是直接将火把丢进了屋里。
冬夜里,熊熊火光猛地蹿起来。
火光映照下,两个黑影原是两个年过半百的婆子,看起来身形粗壮,身上应该都有功夫在。
一个婆子手捂着口鼻呛了两声:“真是麻烦,那一箭射死她就好了,省得还要弄脏咱们的手!”
“啰嗦什么?快去向小姐复命,被人发现就麻烦了!”另一个婆子拍拍手上的黑色烟尘,转身就走。
院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是沈流年来时乘坐的青篷马车,此刻驾车的车夫已经没了气息,另一辆朱篷马车停在街对面。
大火一起,四处都是横梁倒塌和木柴燃烧的哔啵声,驾车的马开始不安地踢踏。
马车里,一身浅黄色衫裙的少女拿帕子扇了扇灰尘,目光阴森地看着窗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姐,办妥了!”两个婆子飞快跑到马车里。
纳兰初得意地勾起嘴角:“二殿下再喜欢她又如何?还不是舍下她走了?不自量力!”
“二殿下走的时候还让贵妃娘娘救那女人,”一个婆子说道,“可真是多此一举,一个乡下女人死就死了,白瞎了一颗回生丹!”
“小姐放心,那个女人这回死定了,肯定被烧得灰都不剩!”另一个婆子眉飞色舞道。
“死了就好,”纳兰初掀开车帘,看着院中冲天的火光呢喃道,“咱们也该走了。等以后二殿下回想起来,青州的事就会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马车驶进夜色中,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