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酿虽性温,初尝滋味者,却也易醉。
白竹烟对此一无所知,偏又嗜甜,一时贪杯。此时后劲上头,脑中一片迟缓,意识也渐渐模糊。
她醉倒在暮临朝身上,恰好枕着他搭在膝头的手臂。
暮临朝目光一顿,尝试着将手臂抽回,下一瞬,却被白竹烟牢牢攀住。
他的动作便停在那里。
他本不喜与旁人有所接触,只觉无比厌恶。即便熟悉如师长,也会保持恰当而不失礼数的距离。
可如今对上这个妖族女子,他心中竟丝毫不觉排斥。
若非这女子现下灵力全无,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中了什么惑心乱神的妖术。
他垂眸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白竹烟的侧脸贴在他臂弯里,仿佛对自己当下所处境况不甚满意似的,抱着他的手臂来回挪蹭着,似乎始终都没找到合适的支点。
她皱着眉头轻轻一哼,声音颇为气恼。而后迷迷糊糊抬了抬头,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往那人手底下一钻,便趴伏在他腿上。
趁着她微微松手的间隙,暮临朝本想抽出衣袖,却不料白竹烟顺势一抓,又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脸侧。
这样一来,她便像是被他圈在怀里一般,不及迟疑,毫无顾忌。
她总算舒展了眉眼,心满意足地弯起唇角,做了美梦似的。
而另一边,暮临朝整个人却都僵住了。
咫尺之遥,她温热的呼吸轻洒在他掌
心里,蜜糖甜香和淡淡的桂花清气萦绕在他身周,避无可避。
他绷紧了脊背,那只被禁锢的手像是触电一般微微蜷缩着。又因离得太近,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手指一屈便会碰到她的脸。
困惑渐渐转变为无措和彷徨,他却并没有收回手,也没有推开她。
这一刻,仿若云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也开始渐次消融。
自幼修行至今,并非没有女修同他示好。只那些女修在他眼里,与苍生万物并无分别。
他于情之一字其实不甚明了,唯一的印象,也仅来自于他的母亲。
幼时记忆里,母亲时常凭栏望月默默垂泪。每当他问起缘由,她便温柔抚着他的头,轻轻留下一声叹息。
后来他便以为,世间情爱无外乎“贪嗔痴”三字,伤人伤己,无趣无味。
师父常说,“不入世,无出世”。
他下山时,便以万法诸道为守心之基。行迹虽亦有背离随心之时,却也终能回归大道正统之运行,断情舍欲,清心明性。
大道无情,众生皆被收于眼底。
只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眼中除了众生,竟不知不觉开始有了别的、具象的影子。
他一路克制,这无法言说的情绪虽尚不明朗,却到底在他心里生了根。
他惊异于自己内心的变化,却对此毫无办法。
直至此时方才惊觉,原来入世非是人间游历,而是遍尝欲念。
得而后失,失而不悔,方能成就无情之道。
可他的心却
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