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烟几乎落荒而逃,她一刻也无法继续在暮临朝身边待下去了。
自己一颗心仿佛被钝器捶打,已经疼得快要麻木了。胸口沉闷得似要喘不过气来,她却没有掉一滴泪。
果然是这样。
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果然只是她一厢情愿。
他是修道之人,哪有什么七情六欲?清冷自持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至于昨夜的荒唐,不过是药物所致,身不由己罢了。
他甚至,对此毫不知情。
他若清醒着,又怎会允许此事发生?
他现在不知,将来也不必知晓。
白竹烟对此突然有些庆幸,这等龌龊行径,就该深埋于地下,他若知道了这一切,怕是也只会觉得她恶心。
她玷污了神明,竟还妄想得到怜爱。
她是妖,哪怕身负人族血脉,也终究是只妖。
对神明心存妄念,她怎么敢的?
她什么都不是。
白竹烟漫无目的地在城中奔逃,防寒的披风早已不知丢在了何处,只余一身单衣,冷风一吹,透骨冰凉。
不知跑了多久,她忽而失了力,脚下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她突然觉得有些累,好似她这一生都在追逐别人的背影。
无论她再怎么乖巧懂事、迎合讨好,母亲也从不拿正眼看她;无论她再如何用力追赶,所爱之人依然远在云端。
旁人轻易能得到的爱,她哪怕倾尽所能,也得不到一星半点。
在妖界如此,在人间亦是
如此。
她仿佛被上天遗弃在阴暗的角落里,以为映在眼前的光亮便是救赎。
可当她拼尽全力去追赶那一束光,却发现没有一束光是为她而亮。
所谓救赎,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幻想。
而幻想破灭之后,她的心上早已满是伤痕,她依旧在泥沼里徒劳挣扎,越陷越深。
她终归,只有自己。
白竹烟跪趴在地上缓了许久,终于找回一丝力气。
此时大街上空无一人,她平静抬头,一眼便看见街角处的那家小酒馆。
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阵冷风吹拂着她的单衣,她不禁抱了抱手臂,提步向那家酒馆走去。
金陵美酒不计其数,最受贵人们喜爱的,当属“九霞觞”。
掌柜认出她是白家的大小姐,亲自将一壶九霞觞端来她面前。
白竹烟先前从未饮过酒,一壶桂花酿便能让她入醉三分。
九霞觞性醇却烈,她对此全然不知,喝得有些急,猛灌一大口,辛辣酒气直窜入喉,呛得她咳了好久。
这酒劲头十足,仅一杯下肚,白竹烟眼前便有些恍惚起来。
她趴在桌上眉头紧锁,喃喃道:“什么‘一醉解千愁’,连百里京也骗我。”
天色已晚,酒馆眼看就要打烊,除了白竹烟,便只余隔壁那桌衣着光鲜的三位客人。
掌柜见她如此,显然不会喝酒,思量片刻,终是上前温言劝道:“白大小姐,要不,小的替您去一趟白府,让府里派些人过来接您回去?这
大晚上的,您只身一人,也不安全。”
白竹烟并未直起身,一手在桌上转着酒杯,只疑惑侧目看向他:“有什么不安全的?反正有他在,他才不会让我……”她的话戛然而止,动作也忽地顿住,“哦,他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