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临朝白衣翻飞,侧身轻立于车辕上,垂眸看了白竹烟一眼。
她双手紧紧攥着缰绳,白皙的手背被勒得满是红痕。
方才经历过如此险象,竟还有心思调笑,也不知这小妖是仗着自己的妖族身份有恃无恐,还是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马车前方数丈外,利刃携着迅猛剑意,百里京旋身回掠,斩断一只百足天龙。
那百足天龙粗如柱梁,幽绿的虫血在空中喷溅开来。
他手腕翻转剑气如屏,迅速闪身躲开,却也仍是被污血泼满了半个右臂。
骏马仍在狂奔,迎面撞上漫天飞洒的血雨。
腥臭腐气扑鼻而来,血沫直冲向白竹烟面门,她几欲作呕,赶忙抬手用衣袖把脸挡得严严实实。
暮临朝有法障护体,自是无需担心沾染上这些浊物。
他轻叹一声,五指微张,掌心于虚空中向前轻轻一推,周遭空气仿佛凝固,连猎猎风声都缓了下来。
无数血沫立时顿在半空,纷纷化作细小弹丸,如利箭般弹射向两侧虫蛇。
弹丸过处,穿石碎空,一众毒物瞬间千疮百孔。
白竹烟屈着腿坐在正中,两人挨得极近,暮临朝施术的手就悬停在她眼前。
他的袍袖被风微微扬起,恰好轻拂在她脸上,指尖灵气涌动,内敛却淳厚。
许是天性使然,白竹烟的灵识被这灵气所触动,不觉有些恍惚,竟鬼使神差地想要再靠近一点。
而这
一幕远远看在百里京眼里,分明就是暮临朝的手正轻抚在她头顶。
百里京被泥灰和虫血溅了满身,手中利刃也沾满血污,挥出的剑影明显慢了下来,此时瞥见后方的二人,心中无名火起,颇有些愤懑,险些走岔了气。
他用力挑飞一条长虫,回头吼道:
“老子在这儿奋勇杀虫,你俩搁那儿卿卿我我?还有没有良心!”
白竹烟蓦地惊回神,立马坐正了身子。
暮临朝俯下身,从她手中接过缰绳,“回去。”
“哦。”
白竹烟脸上莫名一热,低着头乖乖钻回车厢里。
茶茶被留在车内,看不到外界境况,又不敢出去添乱,只得手中绞着裙子干着急。
此时见着白竹烟,一眼便瞧见她手上的红痕,蹙眉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暮道长回来了,咱们无需担心。”白竹烟搭着她的手坐回软垫,任由她替自己揉着手背,“就是有些头昏,许是昨夜没睡好,我再睡一会儿。”
她眼皮沉重,靠在茶茶身上,没多时便陷入昏睡。
马车外,百里京逐渐体力不支,但围堵在前的毒物仍望不见头。
他的剑招依旧狠厉,但提剑的手却已有些微微发颤。
正在此胶着之时,百里京只觉身周密密匝匝的压迫感瞬时削减不少,手中剑势也浑然暴涨,轻松一挑便击退飞扑而来的毒虫巨蟒。
他回头一看,却见暮临朝身形未动,灵剑已驭至自己跟前。
他被那灵剑
散发的灼目白光晃得眯起眼,只一瞬,灵剑铮然擦鬓而过,强盛灵力扰动气流,如追风逐电一般冲散道前毒物。
百里京甩落剑刃上绿幽幽的血污,趁着马车驶过的间隙,翻身而上,瘫坐在车辕边,大口喘着粗气。
他此时满身狼狈,好在沾染的血迹没有一丝是红的。
暮临朝仍站在左侧,负手撇开衣袖,半点也不愿沾到那人身上腐臭的黏液。
百里京:“嘿,没良心的,你还嫌弃上了。”
暮临朝屏息不语。
此人现在身上的气味,好比在茅坑里泡了十天,浑身上下尽是斑驳黄泥混着大片绿液,衣服几乎已看不出原本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