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私心里,也不愿让他知道。
少顷,白竹烟冷静道:“你不是他。”
“……什么?”他微微歪头,似是不解。
“你不是他。”白竹烟重复,“这只是个梦,该醒来
了。”
话音一落,眼前人睁着茫然的双眸,一寸寸化作飞灰,周遭繁花枯萎,梦境顷刻间粉碎。
白竹烟缓缓从梦境中抽离出来,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满脸泪水。
她抬手捂着左肩,轻轻一笑,喃喃道:“暮临朝,我好想你啊。”
彼时人间嵩阳观内,暮临朝刚从封灵大阵上被同门接替换下,正坐在三清殿里闭目调息。
倏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胸口莫名一阵悸动,心脏仿佛被人死死捏住,钻心刺骨的疼痛遍袭开来,他蓦地睁开眸子,抬手捂住心口。
源轸此次也一同前来,无事便总喜欢跟在他身旁,见他如此,悄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暮临朝缓了缓,平静道:“无事,我去观外看看。”
“哦。”源轸眨了眨眼睛,“师兄是去观外杀妖兽吗?我也去!”
暮临朝微微一顿,未作阻拦。
因地脉枢的缘故,嵩阳观外十里处,夜里仍会有大量妖兽出没。
各仙门派了人手来此诛杀妖兽,而那些修为境界高一些的修士,则都被留在地脉枢附近,轮流维护封灵大阵。
仙门低阶弟子此刻大多汇聚在这里,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对付区区妖兽自是不在话下,比之先前暮临朝一人单打独斗、还要保护两个拖油瓶,要顺利得多。
观外战场其实暂不需要援兵,暮临朝原本也只是想来外面透透气,可不知不觉间,他竟来到白竹烟当初被妖
兽重伤的地方。
历经一年血战,这里的血腥气比先前更浓了几分。
暮临朝心口仍在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那次入世,终究是没能放下。
而这种钻心之痛,便是天道对于道心蒙尘者的惩罚。
他忍着不适,提剑斩向朝他扑来的妖兽,然后是第二头、第三头……
他越发不安起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白竹烟重伤时的模样,他只能不停地冲向妖兽,没使用一丝灵力,只凭剑意将其斩杀,故意以此来消耗体力、麻痹内心的痛感。
也唯有这样,他才能短暂地安抚下心中的恐惧。
那恐惧来得莫名,惶惶中隐约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就要彻底失去他的阿烟了。
*
妖界,竹域族。
白竹烟神色麻木地任使女替她穿好嫁衣,又戴上精致发冠,流苏遮面,身姿窈窕,任谁见了都不禁想多看两眼。
因竹域族所在隐秘,不便为外族所知,婚礼便设在九婴的魔宫举行。
白竹烟坐在华丽的鎏金步辇里,身形在流云轻纱后若隐若现,八方来客分立道旁,俯首恭迎着这位未来的共主夫人。
她隔着纱帘看向外面,来者都是已臣服于九婴的妖族。
妖界各族为争抢资源,连年征战不断,彼此间多少都存着些芥蒂。他们之所以会被妖界共主牵制,也不过是因为畏惧魔息,怕自己被其侵蚀神志罢了。
一群阳奉阴违之辈。
白竹烟暗自冷笑一声,被使女搀扶着走下步辇。
九
婴亦穿着婚服,正站在魔宫门前等候。
这是白竹烟第一次见到他,他的模样倒不似想象中那般阴戾,但她心里清楚,此魔也绝非表面看上去那样温润如玉——
在妖界散播魔息,使妖族堕魔;在人间引妖兽作乱,致使人间生灵涂炭。此时又突然怂恿母亲,以衍宸教掌门的人头作为交换,让她同意结亲。
如此种种,白竹烟实在不得不怀疑,他娶自己,怕是另有所图。
九婴身穿大红喜服,儒雅一笑:“久闻竹域族少主貌比天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知,我该叫你夫人好呢,还是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