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中元前夕,木家医馆却出了件怪事,成了滍阳镇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日,木家医馆早早关了门。
直到傍晚时分,却见那医馆后院腾起一道祥瑞之气,莹丽炫目,映得天边霞光都失了颜色。
打这之后,众人便再未瞧见那一身粗布葛衫的医女。
镇上出了此等异事,再加上先前“仙人亲临”的传闻,众人皆道是木家医馆结了仙缘,这“木医仙”被仙人点化,已然得道飞升了。
“什么?木姑娘成仙了?”
“如此说来,大伙儿也都算是得过仙人照拂,许会长命百岁?”
“别胡说!怎可妄议仙人,我等芥民只求个少病无灾,便是天大的福祉,怎敢奢求长命百岁。做人切不可太过贪心。”
“对对对,不可妄言,不可贪心。”那人双手合十,满目虔诚,嘴里念念有词,“木医仙保佑我等少病无灾……”
而此时,这众人口中的“木医仙”却压了压头上戴着的斗笠,面色惨不忍睹,暗自腹诽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这小白脸害人不浅!
医女木辛夷早已换上一身短打,被那斗笠遮去大半张脸,背着个半大的竹筐,隐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一路低着头,行至镇外的驿馆。
中元之日,鬼门大开,一般没人敢在此时上路,驿馆里也难得清闲。
守在馆前的小厮见着来人有些意外,待看清来人的面容
,笑盈盈上前喊了声“木姑娘”,吓得木辛夷连忙捂住他的嘴,租了辆马车便朝西驶去。
*
滍阳镇千里之外,缩地阵的灵光于浅滩上一闪而逝。
白竹烟对上次的传送经历仍心有余悸,照旧紧紧抓着暮临朝的衣袖不敢松手,然而此次落地竟是十分平稳,也并未出现先前那般晕眩之感。
她身后是浩渺江波,三人自浅滩而上,行至栈桥,赫然望见一座年岁已久的木牌坊。
“凌波渡?”白竹烟辨着那牌坊上的三个大字,“咱们要走水路?”
暮临朝淡声说道:“山林多妖兽,你又不愿走官道,便只能沿江而上。”
白竹烟闻言“嘻嘻”一笑,问道:“那些妖兽难道只生于山林?”
“也不尽然,只是尚未在水系中发现。”
白竹烟蓦地垮下脸来:“合着你是想借此机会查探水中的妖兽行迹,不是出来玩啊。”
暮临朝疑惑道:“我何时说过要去玩?”
“那你为何不直接用那缩地阵将我们送过去?此处西行乃是逆流,可要多花费不少时日。”
暮临朝沉吟片刻,道:“你若着急,也未尝不可。”
白竹烟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悻悻说道:“我有什么好着急的,我本就打算游山玩水,走哪儿不是玩。”
她说完便拉着茶茶往前走去,徒留暮临朝一人在原地不思其解。
凌波渡乃是连接南北货运的水路枢纽,与金陵城相隔并不算远。
渡口码头上一边人来客
往,另一边则聚着些劳工,装船卸货,昼夜不歇。
此时,那木牌坊附近聚着不少往来的船客,正纷纷低语着什么。
一人说道:“这么漂亮的女子,别是给山贼抓了去吧?”
另一人轻嗤道:“那可是金陵城,城防守备森严,有山贼什么事?”
“依我看,这女子许是在家中受了气,自己跑了,做父母的怕是要操碎了心吶。”
“瞎说吧你,看看那上面写的,寻得此女可赏十万两黄金呢,出手如此阔绰,必是大户人家,这金枝玉叶哪会干出此等不忠不孝之事?我猜,多半就是被人抓了。”
白竹烟一时好奇凑了过去,谁曾想越听越不对劲,她踮起脚尖朝夹缝里一瞅,只见牌坊上贴着一则寻人的告示,而那告示上画着的女子正是她本人。
她慌忙缩回人群后面挡着脸,却听后方头顶上传来暮临朝的声音:“唔,十万两,比你给我预留的酬金多得多呢。”
白竹烟转过身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抬手挡在他眼前,想了想,又扯着他的袖子往外走,待与那人群有一段距离后,她才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我平日攒的月例就这么多了,都给你还不行吗,你可不能出卖我。”
暮临朝任由她扯着,挑眉道:“父母在,不远游,你当真不打算回去?”
白竹烟不假思索:“不要,我才不要回去嫁人!”她顿了顿,又道,“反正不是现在,等这风头过了再
说。你不许声张,听见没!”
暮临朝看了她片刻,答道:“嗯。”
“哼,这还差不多。”得了暮临朝的允诺,白竹烟微微放松了神情,收回扯着他衣袖的手,避着人群往渡口处走去。
茶茶却敛起愁眉,回头朝那贴着告示的牌坊望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便再不迟疑,追着那道纤丽的身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