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这段时间楚绾绾并没把那滴血契带在身上,而是留在了谢辞身边。
静室到苍茫山颇有一段距离,而外间的风雪越发大了。风声呼啸中,她提着忽明忽灭的风灯,艰难地在雪中跋涉。
风灯中摇摇欲坠的烛芯,也像极了即将燃尽的生命。
冰冷的雪花扑在她的脸颊上,刀割一样的疼痛感,让她得以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勉强维持神智。
目之所及都已经成了一片茫茫的白,不知为何,今年的雪好像下得格外的大。
她蓦然想起,第一次到苍茫山来时,谢辞曾经提过的灵力化雪。
而每一次他透支灵力,似乎都会有落雪簌簌而下。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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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有传送法阵,只怕她还要费更多工夫。
轻微的眩晕感还未散去,她已经奔进了那座熟悉的小院。
与屋外完全不同,谢辞的房间温暖而宁静,炭火仍在哔剥作响。
在这一方隔绝于世的小小天地中,少年安详地睡着,眉眼精致,却透着一股奇异的脆弱感,像一尊失去了生命力的雕塑,竟让她有种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傀儡的错觉。
她解下满是风雪的披风,等自己的体温稍稍恢复了些,才敢上前靠近他。
此时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幻境中谢仙尊的感受。
发间的零星积雪融化成雪水滴落,打湿了她刚刚包扎的伤口
,于全身僵硬之中,唤回了久违的痛觉。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探他的呼吸,生怕在她离开的时候,他已经丢下她离开。
所幸,呼吸微弱却持续,他的确只是睡着,并不像她所担心的那样。
只是她在他枕侧翻找,却没有找到放在这里的那滴血契。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手中一顿,视线向下移去,果然发现那一弯小小的红色勾玉被他握在手心。
若是强行取出,只怕会将他吵醒,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若是谢辞还清醒着,听到她要做这种事,必然是不会赞同的吧。
但如今他昏迷不醒,只能乖巧地任她摆布。
她学着他平时哄着自己的样子,在他耳边低声劝诱。
“你放开手,把它给我,好不好?”
少年依然无动于衷,她只得自己伸手去探他的掌心,却在几乎要触碰到血契的时刻,忽然被他紧紧握住。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谢辞醒来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但很遗憾,没有。
亲近她,不过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罢了。
她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抑或二者都有。
若是平时,她会伏在他的胸口,静静听他的心跳。
但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她也不愿让自己一身的狼狈沾染到他分毫,于是只能略带强硬地将握住血契的手从他手中抽出。
谢辞没有阻拦,也根本无力阻拦。
看着少年落寞垂下的手,她鼻子有些酸,重新替他掖好被角,
又看了他片刻,才忍住泛起的泪意,几乎是逃出了门。
她走得匆忙,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谢辞缓缓睁开了眼,望着她那抹落荒而逃的背影,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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